“说不出来就别说了。需不需要我帮帮你?”
祁果打掉他的手,干呕了几下让她好多了。但牙齿间的血块还是让她感到恶心,一阵阵的铁腥味熏得她脑仁疼。他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士兵把穆尔已经窒息青紫的身体搬走,说:“他会怎么样?”
“交给医生,然后看运气。”阿德南充满恶意的笑了笑,“不是拼命的想要杀死他的时候了。”
祁果连看都不想看她:“能不能别拐弯抹角的。你就像是那罗马角斗场上观众席上的贵族一样,非得拼得你死我活你才开心。”
阿德南果真笑了:“是啊,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赢。我子弹都准备好了。”
“什么?”
“万一你要是被打的快输了,我好救你。”说着阿德南亮了亮弹匣里的一颗锃明瓦亮的子弹。
祁果只有嘴角抽搐的份,“您没想着让我死真是令我感动。”
……
祁果自己都不忍心看身上的伤口,星罗棋布没一处好地儿。她泡在水里,温热的清水会让她减轻一些疼痛,不过只要水一凉就还是会被打回原形。于是她干脆的站了起来用毛巾随便擦了擦便穿上了衣服。这是刚出锅的黑色作训服,据说真的是莉迪亚做出来的,也真的是苦了她了。
这个时候,阿德南进来说:“现在感觉怎么样?”
祁果揉着酸痛的肩膀,冷着脸说:“爽歪歪。”
“衣服怎么样?”
“很合身。你一天天很闲吗往我这跑?”
“那倒不是。”
那你倒是说啊……
“我想让你到我母亲那住几天。”
“拉维耶?”
“是的,以侍女的身份。”
祁果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好家伙,她今天惨胜了一次就降级成侍女了?
阿德南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接着又说:“是跟哈迪一起去保护我母亲。”
“保护?你又想做什么?”
“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明白了吗?要么你就在我身边打前锋?”
祁果摇了摇头,她有病才会选择hard模式。
不过用脑子想一下就会知道阿德南想要干什么。他跟他的母亲早八百年前就看白哈艾丁和他的小妾私生子们不顺眼了,早欲除之而后快。不幸的被祁果赶个正着。祁果暗骂自己倒霉,她唯有与拉维耶一起祈祷阿德南胜利凯旋,不然只有被白哈艾丁拖去午门问斩的下场。
拉维耶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担心,她一向是很信任儿子的。她半躺在榻上,穿着华贵的紫色长袍,头上罩着轻纱头巾,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水烟。
这个民族女人的地位不高,但好在儿子忠诚,多生几个儿子基本相当于有了自己的势力。可是阿德南却是独生子。
或许是同为女人,又是外乡人,拉维耶与祁果相谈甚多。哪怕祁果只是“嗯”“啊”几句,也不妨碍拉维耶说话的热情。她说:“我十四岁嫁给拜克尔,十五岁便生下了阿德南。我想那段时间我是幸福的。但也仅仅是最近几年。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娶更多的妻子,我没意见,反正属于我的一份也不会少……”
根据阿拉伯世界的法律,男性有权利娶四个妻子,当然他们也有权利只娶一个。但是,四名妻子必须拥有同等的权利。也就是说,如果你给了一名妻子一套房,那么其他妻子也必须有一套房,不然她们就有权利去法院告你。因此,能娶四个老婆的阿拉伯男人绝对是富豪,起码你得买得起四套房子。因此,白哈艾丁是很有钱的。他有四个妻子,每个妻子都有一栋装修华贵的房子,祁果看过。拉维耶的这一栋起码价值人民币两百万。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不会让阿德南母子俩反水了。
“然后接下来的几年。她们分别怀孕了,是三个女孩。这让我松了一口气甚至沾沾自喜。接着,在阿德南四岁的时候,我再一次怀孕了。医生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我怀了三胞胎。我高兴极了,我是一个幸运儿。我每一天都在欣赏她们三个嫉恨的表情……”拉维耶似乎再一次沉浸在了狂喜中,连祁果都能感受到那股子自豪和优越感,但是很快拉维耶的整张脸就垮了下来,“或许是我错了,是我乐极生悲。我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流产了。医生从我肚子里拿出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子已经没气息了,女孩子还有口气……她们那么小……”
二十八周,那不算是流产应该算是早产,或者胎死腹中了。祁果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想来那个女孩也一样跟她哥哥们去了,不然今天阿德南就会多一个脾气古怪的妹妹。
“那么您觉得呢?据我所知二十八周左右发生早产和死胎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从您的细节描述中,更像是……催产?”
“催产?”
“是的。应用催产素缩短产程是胎儿快速娩出的方法……抱歉,你也许并不喜欢听这些。”
“不,或许你说的不错,我很爱听。如果当时是你作为我的产科医生或护士我可能不会糊涂那么久,我的产科医生并没有告诉我这些。是在许多年之后阿德南听墙根听到的,还是白哈艾丁亲口说的。他还因此挨过打。”
“真是悲催的童年。”
“他是个勇敢又孝顺的好孩子。”拉维耶一脸慈爱,这与祁果对她的印象产生反差。她一直觉得拉维耶是一个阿拉伯女强人,慈爱和温顺不属于她。祁果笑了笑:“果然各国后宫剧的套路都差不多。”她听着外面连续不断的枪声,“我一直庆幸自己生活在一个开放的欣欣向荣的民主国家,今天就被牵扯进了自家的争斗中,我还蛮惨的。”
“你不愿意帮助阿德南吗?”
“我要如何帮助他?我今天上午跟一个男孩打架都差点死在那里,我能怎么帮?”
“可你到底还是赢了。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姑娘。”
“那是因为你们的姑娘被打断腿圈禁的时间太长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护士,这辈子最大的技能是嘴硬和装逼。您就饶了我吧。”
拉维耶摇了摇头:“我看得出来你在嘴硬。这件事跟我说没用,阿德南已经认定你了。他有多固执应该不需要我多说。”
这样强硬的拉维耶果然符合人设,祁果苦哈哈的笑着。
拉维耶说:“我给你两条路。一个,辅佐我的儿子阿德南。我给你荣华富贵的生活……”
祁果笑了:“辅佐?我又不是你家宰相。荣华富贵我也不敢想,我不想成为你的四个儿媳妇之一。”
“我没有说你必须嫁给阿德南。你可以成为和哈迪哈格一样的人,做一个军官。你可以找其他男人结婚,甚至可以按照你们的习俗生活,哪怕你交往四五个男人也一样……”
“等等……”祁果发现了盲点,“你们这么做图什么?”
“你的才华。”
“我的什么才华?嘴硬装逼也算才华?”
“不怕死,和永不言弃的才华。”
“开玩笑。”祁果差点仰天长笑,“不瞒您说,我这辈子唯一会的乐器是退堂鼓,见了死狗我都会吓哭……不怕死?谁会不怕死。”
拉维耶也不反驳,吐出一口烟雾静静看着她。
祁果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的说:“谁知道,阿德南能不能赢还不一定呢。”
“你会不让他赢吗?”
祁果一愣,又笑了:“这我说了又不算……但他必须赢!”
“因为怕死吗?”
还真不是因为怕死。因为这世上还有很多必死更可怕的事,比如生不如死,比如成为之类的……那还真不如死。拉维耶微笑着说:“对你而言,失去尊严比死亡更加可怕。”
祁果无法反驳。她跟着阿德南往死里训练何苦不是怕失去作为一个士兵的权利,她连当军官的念想都没有,让她当一个士兵就满足了。她若成为一个废人,在这个基地里还能做什么?南院都没她的容身之地。刚才拉维耶说的两条路,一个是成为阿德南的辅佐官,另一个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也就是说她别无选择。
祁果焦虑的咬着嘴唇上的死皮,咬的鲜血淋淋毫不自知。她没有选择也毫无退路。就像上午迎战穆尔一样,穆尔那条疯狗要杀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扑上去撕咬,她只能赢因为输是没有结果的。
她难以想象若是她输了阿德南会做出什么决定。他绝对不会让一个连十七岁少年人都打不败的废物来保护他的母亲。她将面临什么?根本无法想象!
阿德南和拉维耶给她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而她无路可逃。
拉维耶递给她一支雪茄,祁果茫然的看着手心中多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只被切了头的古巴雪茄,很名贵的。
拉维耶说:“放心,没有毒品也没有毒药。”
祁果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草的芳香充斥着肺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