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时,安安已经咿咿呀呀在哭了。
安安不似别的孩子,会嚎啕大哭,他是细细软软的抽泣,二哥说哭起来和她小时候一样,惹人心疼。
“安安不哭,妈妈在,等妈妈一会儿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佑安立刻止住声音,小手晃动,眼珠子转啊转,到处找妈妈。
江知意笑骂一声:“小人精。”
二哥说的不对,她小时候是真哭,而她儿子则是只出声,不流泪,人一理他,就立刻闭嘴了。
去卫生间冲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江知意赶忙来服侍小祖宗,喂奶,哄睡,这一觉,要到八点半才会醒。
家里的阿姨6点半左右起床,出门买菜,做早餐,等到8点半她出去吃。
江知意打开房门,溜去厨房间。
冰箱里有阿姨昨天晚上煨的乌鸡汤,补血气的,景泽钧现在喝也正正好。
先放到灶台上热了一下,然后连着砂锅整锅端进了房间。
全副武装穿好衣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热得她满头大汗。
端着锅,跨进了任意门。
营帐内除了昏睡的景泽钧,空无一人。
江知意将砂锅放到烧茶水的小炉子上温着,走去摸了摸景泽钧的额头,体温正常,脸色也比刚刚稍微好些,虽依旧苍白,好在灰败之气消散了。
替他放下窗帘,江知意去营帐门口找林旬,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如果时间流速一样,明明该是夏季,为何天气还是如此寒冷?
景泽钧在她走时还是千总,为何短短几个月,一跃成了将军?
迦楼城虽是军事重地,但实际守军不过千余人,那一晚,她梦见的那么多将军是真实的吗?
还有,为何她见到的这么多人,每个人看上去都脸颊消瘦?撇去景泽钧不讲,他是受了重伤,那其他人呢?
江知意隔着帐帘叫了一声:“林旬?”
“夫人有事?”
进来的却是林柏。
“林旬呢?”她问。
“去给将军领吃食了,将军昏迷好几天,一直没有进食。”
林柏动了动鼻子,顺着味道看向小炭炉上飘着白汽的砂锅。
他的喉咙抑制不住滚动了一下。
这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他们出去之前还没有,这期间,也没有人进来过。
而且,鸡汤的味道……
现在的北疆别说鸡了,连当初给驴马吃的米糠大豆都快被人吃没了。
江知意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林旬回来了。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两碗粥。
“夫人,您饿了吗?喝碗粥暖暖身子吧。”
他端起一碗粥,放在江知意面前,另一碗,放到炉子旁温着。
林旬看见炉子上的砂锅,也闻见了鸡汤味,他眼神一顿,只当不知。
粥很清,上面一层水,少有的一点米沉淀在底下,比江知意以前煮米饭沾在锅底,再用水泡过的刷锅水都不如。
“这,是将军的病号餐?”确实喝米汤养人,但这简直就是水里放了几粒米啊。
“现在能尝着米味就不错了,大家都吃糠团子呢。”
这还是将士的待遇,外面的那些流民,连糠粥都不一定能喝上,只能去挖土吃。
林柏以为江知意嫌弃,特地解释。
“你们俩也吃糠团?”江知意喉咙有些紧。
刚刚林柏对着鸡汤咽口水,她甚至是因为阿姨炖的鸡汤太香的缘故。
“还有碗吗?再去拿两个来。”她和林旬说。
林旬去了。
他有个好处,不会多问为什么,将军在,他就听将军的,将军不在,他就听夫人的。
很快他便拿回了碗,江知意揭开砂锅盖,给景泽钧留了两只鸡腿,一小半汤,其余的,全分给了林旬林柏。
“吃吧。”她将碗递到俩人跟前。
“夫人,我们不能要。”
“夫人,留给将军补身子吧。”
哪怕身体出于本能,疯狂分泌口水,胃部痉挛,他们也纷纷扭过头去,拒绝接受。
“烫,接着。”江知意皱眉,不容拒绝的说道。
“放心,你们将军还有,他饿了几天,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两人捧着碗,再次劝道:
“那就留着明日吃,后日吃,现在天寒,总不会坏。”
江知意不理林柏,盯着林旬,
“吃!你们将军明日还会有排骨汤、鸽子汤、猪蹄汤。”
“吃完我有事要问你们。”
说完,她便自顾自喝起了粥。
林旬林柏面面相觑,最终小心翼翼将碗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鲜、香。
两个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五个月了,整整五个月他们没有吃过荤腥了。
上一次军中炖肉,还是宰了一头受伤严重的战马,但人多肉少,全都给了伤兵。
“坐下吃啊,搞得跟虐待你们一样。”江知意抬头看他们。
“您、您怎么不吃?”林旬知意到她面前的粥。
“我再去给您拿个碗。”
“不用。”江知意先是拒绝,而后似笑非笑:“真不容易啊,还能想着我,不然还以为你们心里只有将军呢。”
“您养得面白娇嫩的,身子骨看起来比将军都壮。”
江知意笑意一僵,横眉立目,
“林--柏”,她慢吞吞的叫,“事不过三,第二次了。”
就算她因为这一个月接连不断的补汤胖了一些,也不能用壮字来形容一个女子吧!
“你,去拿两双筷子。”
不然鸡肉怎么吃?手抓着啃啊。
林柏理亏,立刻放下碗,奔了出去。
两人吃得凶残极了,一些被炖得酥烂的骨头也一并嚼了吞下去。
江知意默默叹了口气。
一刻钟后,桌上已经收拾完毕,三人面对而坐。
“我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发生战争与饥荒?”
“您失(踪)、走后大概十余天,高岚人频频扰我边境,迦楼关沿线的安北县、卫北县还有迦楼城都被试图强攻过。”
“但高岚族特殊,他们是游牧民族,分群而居,自二十年前上一任高岚王死后,再也没能出现新王,因此这些年来部落之间并不和谐,就算是每年来抢粮,那也是靠近大景的几个部落,他们人数不多,不成气候。”
江知意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北疆驻军稀少的原因,毕竟近二十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争,哪怕知道高岚族有威胁,但在乌黎的对比下,朝廷总是忍不住会对其放松警惕。
“但是今年,高岚出现了新王。我们分析过,可能是因为今年的天灾。”
他顿了顿,
“您也发现了,现在已经八月初,但天气依旧寒冷,不是因为今年北方入冬早,而是,根本没有开过春。”
“其实这些年,天气都不正常,”林柏补充,“夫人身处北方,可能感受不深,但即便在大景的最南方,这些年的春夏也极其短暂,也没有往常那么炎热。”
江知意其实发现了,春夏极其短暂,但她确实没有放在心上,一方面,她在现代,一直居于南方,并不了解北方天气,另一方面,她认为这个世界的地理位置、气候条件可能与她所在的世界不同,没想到,是因为天灾。
她脑子里莫名闪过夏国历史上出现的“小冰河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