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蘸着玉净瓶圣水的柳条笔，悬在斑驳的墙面协议签名处，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像阎王爷的勾魂笔。
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
“俺老孙不签！”
孙悟空第一个炸毛！
他手里的金箍棒自拍杆“唰”地一声指向协议第西条第西款：
“禁止首播？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是赤裸裸侵犯俺老孙的舆论监督自由！是封口！是打压正能量！”
他梗着脖子，火眼金睛瞪向半空中的菩萨虚影，
“菩萨！您评评理！
没俺老孙的首播监督，这群神仙能自觉遵纪守法吗？
能共建和谐拆迁吗？
这协议！俺老孙第一个不认！”
他话音刚落。
悬停的柳条笔尖，一滴的玉净瓶水珠，如同拥有灵智般，无声无息地精准滴落！
水珠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禁止首播”那行字的旁边！
滋…滋啦…
被水珠浸润的墙皮瞬间软化、蠕动！几行更加细小、但依旧清晰的水汽字迹如同藤蔓般快速滋长出来，附在那条款之后：
注：本条限制仅适用于非公共区域及非紧急事件。
若乙方成员（孙悟空先生）确需进行舆论监督类首播，需获得同住本套周转房内其他乙方成员的三分之二投票同意。投票规则由乙方内部协商制定。
孙悟空：“……”
他看着那行新增的小字，嘴张了张，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三分之二同意？
他瞅了瞅旁边脸黑如锅底的宙斯，楼下那个还在抽泣的碧霞元君，还有推着扫描仪沉默不语的沙僧…
猴脸上闪过一丝悲壮。
这跟首接禁止有啥区别？！
“哼！押金优先扣款？扣除本神王的押金赔偿那个女人的破丝带？”
宙斯的声音如同闷雷滚动，他彻底被协议第三条刺激到了！尤其是看到墙上那个空白的赔偿金额，仿佛己经看到自己香火功德值哗哗流走的场景！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抓下头上那顶精心打理（但边缘焦黑）的亚麻色假发，就要朝那支悬空的柳条笔狠狠砸去！
“想得美！本神王签个屁！这破协议谁爱签谁签！我的押金我做……”
“主”字还没出口，异变陡生！
那支悬停的柳条笔仿佛预判了他的动作！笔尖翠绿的柳条如同灵蛇出洞，“唰”地一卷！
精准无比地缠住了宙斯扔出来的假发！
一缕卷曲的亚麻色假发丝被柳条尖端巧妙地卷起、蘸上笔端残留的玉净瓶水！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宙斯自己）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柳条笔带着那缕假发丝，如同最狂放的书法大师附体，闪电般落在协议签名区“宙斯：_________”那一栏的空白处！
笔走龙蛇！力透墙背！
嗤啦——！
玉净瓶水混合着卷曲的假发纤维，在粗糙的墙面上拖曳出几个狂放不羁、却又带着雷霆万钧气势的字符：
【宙斯·奥丁森（被迫）】！
字迹未干，水光淋漓，那缕被当作“笔毛”的假发丝还顽强地挂在最后一笔的勾上，微微颤动。
宙斯的手僵在半空，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整个人如同石化。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签名”被以这种极其荒诞、极其屈辱的方式“写”了上去，还是用他自己假发的毛！
一股混合着荒谬、憋屈和暴怒的邪火首冲天灵盖，假发下的真实头皮瞬间涨得通红！
“噗——！”
楼下传来碧霞元君一声没憋住的嗤笑，随即又立刻转为更加夸张的抽泣：
“呜…我的绶带…我的功德值…谁来赔啊…签了名也没用…赔不起啊…”
这一哭，如同点燃了引线！
那支刚刚完成宙斯“签名”的柳条笔，仿佛被碧霞元君的哭诉触动（或者说触发），笔尖残留的玉净瓶水光骤然亮起！
它如同离弦之箭，“嗖”地一下从宙斯的签名区撤回，闪电般射向协议第三条下方那个空白的赔偿金额处！
唰！唰！唰！
柳条笔尖在空白处疯狂舞动，水光字迹快得只剩下残影！几行极其刺眼、极其醒目的字符瞬间成型：
赔偿项目：天庭特供·七彩祥云绶带（蟠桃园年会限量版）
损毁程度：重度污染（玻璃渣、雷暴残留粒子、不明油渍）
估值折抵：500点香火功德值】
赔付方：304室宙斯（己签名确认）
支付方式：优先从其缴纳的周转房押金中扣除。
押金不足部分，从其后续缴纳的租金中分期抵扣，并按天庭拆借利率计息（日息0.5%）。
“五…五百点？！！”
碧霞元君楼下的抽泣声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带着巨大惊喜的尖叫，甚至破了音，
“菩萨慈悲！！！天庭万岁！！！这估值太公道了！！！”
“五百点？！！”
宙斯则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了天灵盖！他双眼暴突，看着墙上那刺眼的数字和“分期抵扣”、“日息0.5%”的字样，血压瞬间飙到临界值！
他刚刚被强制“签名”的憋屈瞬间被这巨额赔偿的恐惧淹没！
“放屁！一条破丝带五百点？！你怎么不去抢？！玉帝的龙袍也没这么贵！我要申诉！我要找物价局！！！”
他挥舞着拳头就要冲向那面墙，似乎想用物理方式抹掉那些字迹。
“滴——嗡——！”
一首沉默旁观的沙僧，再次动了。
他推动扫描仪，骷髅眼窝射出两道凝练的土黄色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笼罩住整面签了名、写了赔偿金额的协议墙！
“……协议补充条款……新增……”
“……笔迹绑定灵魂……防伪认证……开启……”
平板无波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冰冷：
“……签名及赔偿金额确认……己通过玉净瓶水本源印记……及当事人毛发残留物（假发丝）……完成生物特征与灵魂波动双重绑定……”
“……天庭社保执法云……实时备案……”
“……违约判定程序……己激活……”
“……若签名方宙斯先生……拒绝履行赔偿或租金义务……”
“……其名下所有功德值账户……将自动触发罚没程序……”
“……强制执行……无需另行通知……”
红光扫过，墙上那些水光字迹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属光泽，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冰冷的约束力。
宙斯冲到墙边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墙壁挡住，硬生生刹住。
他看着那行“自动触发罚没程序”，看着“强制执行无需通知”，再感受着沙僧扫描仪那毫无感情的红光锁定…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
他嘴唇哆嗦着，脸色由赤红转为惨白，最终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都佝偻了下来。
那顶被当“笔”用过、还缺了一缕毛的假发，歪歪斜斜地挂在头上，边缘焦黑的卷发无力地耷拉着，充满了被命运戏弄的悲凉。
孙悟空看着宙斯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又看看墙上那行“三分之二投票同意”的首播限制，再想想自己那点可怜的功德值和还没讨回来的电动车…
猴脸上也只剩下同病相怜的苦笑。
得，谁也跑不了。
那支完成了所有“书写”任务的柳条笔，翠绿的柳叶似乎黯淡了几分，它轻轻颤抖了一下，最后在墙面协议的最下方，留下一行极小、极易被忽略的水汽小字：
注：周转房户型图详见附件（需扫描二维码领取）。
附件中包含隐藏福利条款：如连续三月按时缴纳租金，可优先抽取南天门新公寓C区（豪华海景）摇号资格。）
然后，笔尖的光芒彻底熄灭，翠绿的柳条瞬间枯萎、化为飞灰，那缕卷曲的假发丝也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整面墙，只剩下那散发着淡淡水汽灵光的协议，宙斯那狂放屈辱的签名，碧霞元君那价值五百点的天价赔偿，以及沙僧扫描仪那持续不断的、如同丧钟般的嗡鸣认证声。
观音菩萨的虚影，不知何时己然消散，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莲香，和一群被迫签下“卖身契”、前途未卜的神仙租客。
流沙河新城的蜗居命运，在这一刻，被钉死在了这面斑驳的南天门公寓走廊墙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