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书桌上，金默正用银制裁纸刀轻轻划开一封火漆信封。林薇站在他身后，目光扫过那张印着“曼云俱乐部”烫金抬头的邀请函。
“昨晚才刚从她那儿拿到名单，今天就又来约你打麻将？”她挑眉，“这女人是真把情报交易当茶话会了。”
金默将信纸折好塞回信封，嘴角一扬：“她不是要打麻将，是要探虚实。咱们这位沈小姐，最爱玩的就是‘半遮面’的游戏。”
“那你打算怎么接招？”
“当然是陪她玩到底。”金默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件深蓝色长衫披上，“我得让她觉得，我是条能咬人的鱼，但又不至于把她钓走。”
林薇看着他整理袖扣的动作，忽然轻声说：“别忘了，她昨天可是按着你的手腕说话的。”
金默笑了笑，眼神里透出几分玩味：“美人计我都见得多了，怕什么？倒是你，今晚可得帮我盯着点，万一她真给我下蛊，还得靠你来解。”
林薇翻了个白眼：“你是去谈情报，还是去约会？”
“都差不多。”金默耸肩，“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枪口，而是暧昧。”
曼云俱乐部位于天津法租界一栋洋房内，门口停着几辆黑色轿车，车旁站着穿西装戴礼帽的保镖，个个神情冷峻，像是随时准备拔枪的样子。
金默下车后，朝守门人微微一笑：“劳驾，赴沈小姐的牌局。”
对方打量了他一眼，点头放行。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香水与雪茄的味道。大厅里灯光柔和，几名衣着考究的客人正低声交谈，角落里还坐着两位穿着旗袍的女子，正在弹奏琵琶。
沈曼云己经坐在包厢里等他了。她今天换了一身墨绿色丝绒旗袍，头发盘起，耳垂上一对珍珠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见金默进来，她抬手示意身旁的位置。
“金先生真是守时。”她声音慵懒，却带着一丝试探，“我还以为你会迟到呢。”
“我这个人啊，虽然不靠谱，但对美人一向准时。”金默落座，顺势拉开领口，“您这地方，比昨晚的晚宴还热闹。”
沈曼云轻笑：“那是当然，我这里可不止是吃饭喝酒的地方。”
“我知道。”金默端起茶杯吹了口气，“这里是情报的集散地，也是权力的中转站。”
“聪明。”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不过，聪明人有时候也会死得早。”
“所以我今天特意带了护身符。”金默指了指口袋，“里面有三张通行证，一张是伪警察局长签的，一张是满洲国商会副会长写的推荐信，最后一张嘛……是我自己写的遗书。”
沈曼云掩嘴一笑，眼角微眯：“你这张嘴，难怪连周鸿儒都拿你没办法。”
“他可不是拿我没办法，是拿我不敢动。”金默放下茶杯，目光沉了几分，“听说他最近盯上了几个可疑的人？”
“哦？”沈曼云神色不变，“你这是又要试探我了？”
“我只是好奇。”金默语气轻松，“毕竟谁都知道，周鸿儒的鼻子比狗还灵，可惜就是没脑子。”
“他有脑子就够了。”沈曼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够让他活着。”
两人沉默片刻，沈曼云忽然转移话题：“你昨晚回去之后，有没有仔细看看我给你的名单？”
“当然看了。”金默点头，“里面有几个名字挺有意思，尤其是那个姓李的财政司副司长，好像最近常往上海跑。”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眼光。”沈曼云轻叹，“不过你要想知道更多，得拿出点诚意来。”
“诚意？”金默挑眉，“比如呢？”
“比如……你手里那份关于华北日军部署的情报。”
金默笑了：“沈小姐的消息倒是快，看来你也有自己的线人。”
“彼此彼此。”她轻轻敲了敲桌面，“怎么样？有兴趣交换吗？”
“当然有兴趣。”金默慢悠悠地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吧。”
“我要的不只是情报，还有便利。”
“什么意思？”
“我想借你的身份，在汪伪政府内部安插几个人。”金默说得干脆，“他们不会惹事，也不会暴露你，但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掩护身份。”
沈曼云看着他，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这是想让我帮你做事？”
“不是帮你我，是帮我们大家。”金默微笑，“你不是说你想活下去吗？那就得选边站。现在这个局势，你不选，别人也会替你选。”
沈曼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喝了口茶，似乎在权衡。
“我可以考虑。”她终于开口，“但你得先证明，你那份情报是真的。”
“没问题。”金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轻轻放在桌上，“你随便找个人验证一下，只要一天时间。”
沈曼云伸手拿起文件，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他：“你知道不知道，佐藤健己经开始怀疑你了？”
金默心头一震，面上却依旧从容：“他知道又能怎样？我又没写在脸上。”
“但他己经在布置陷阱。”沈曼云缓缓说道，“就在你们上次见面之后，他就派人查了你在警局的档案。”
“哦？”金默故作惊讶，“看来我这个小人物，还挺受重视的。”
“所以你要小心。”沈曼云压低声音，“有些人，比你以为的更难对付。”
金默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谢了，我会记住的。”
沈曼云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那正好。”金默端起茶杯，“要是让你看透了，我还怎么活？”
沈曼云忍不住笑了：“你啊，迟早会被自己的嘴害死。”
“那也得先有人能抓得住我说的话才行。”金默眨眨眼，“不如这样，我们先来打两圈麻将，一边打一边聊？”
“你还真当是来玩的？”她嗤笑。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金默摊手，“既然都要演，为什么不演得开心点？”
沈曼云望着他许久，忽然拍手笑道：“好，我就陪你玩玩看。”
牌桌很快摆好，西名陪客也陆续入座，都是些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商贾模样。
金默洗牌时，忽然低声问沈曼云：“你刚才说佐藤健查我的档案……他是真的开始动手了，还是只是试探？”
“你觉得呢？”沈曼云反问。
金默轻轻一笑，将手中的牌码好，然后低声说：“我觉得，他大概是在等一个机会。”
“那你呢？”她看着他，“你也在等？”
“当然。”金默抬起头，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在等他先出错。”
沈曼云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这场牌局，其实早就开始了。
第一圈牌刚打到一半，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女慌张地推门进来：“沈小姐，不好了，巡捕房刚刚查封了您的码头仓库！”
沈曼云脸色一变，手中的牌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金默却只是轻轻一笑，慢悠悠地将手中的牌摊开——
“清一色，自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