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言的一番“理论核爆”,威力巨大。
大殿之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瘫坐在地的孔伯都,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而那些刚刚还慷慨激昂的御史们,则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御座上的皇帝李世隆,看着内侍呈上来的《新政考据》,龙颜大悦,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好!好一个‘圣学实践’!张爱卿,你……做得很好!”
这句赞许,无疑是给这场“道统之争”,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看着张承言那挺拔的背影,满意地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完美收官。可以下班了吧?回去还能赶上午睡……】
然而,就在我以为今天这场大戏己经可以鸣金收兵的时候,一个阴柔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陛下,臣,亦有本奏。”
我循声望去,眼皮微微一跳。
吏部尚书,刘诚。
这位一首像毒蛇般蛰伏在队列中、沉默不语的老狐狸,终于,出手了。
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缓缓走出。他没有像孔伯都那样激动,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谦和的微笑,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哟,正主儿的‘补刀’环节来了。这出场时机选的,真叫一个刁钻。】
我内心瞬间警惕了起来,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事不关己的表情。我知道,相比于孔伯都那种“理念不同,正面硬刚”的莽夫,刘诚这种笑里藏刀的,才是真正难缠的对手。
“刘爱卿,你有何事?”皇帝显然也有些意外。
刘诚先是对着御座躬了躬身,又对着一旁刚刚立下大功的张承言,和善地点了点头,姿态做得十足。
“陛下,张侍读所著《新政考据》,高屋建瓴,臣,深感佩服。林大人之‘新学’,或许确有其独到之处。”
他一开口,先是肯定了我们,姿态放得极低,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那藏在笑意下的毒牙,终于露了出来。
“但是,”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臣所要参的,并非‘新学’之优劣,亦非‘道统’之存废。臣要参的,是此次江南乡试,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之行!”
轰!
如果说孔伯都的指控是“思想罪”,那么刘诚这一击,就是实实在在的“刑事罪”!
性质,完全变了!
大殿之上,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所有官员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齐刷刷地,重新聚焦在我身上。
这一次,那目光里,不再是“理念不合”的敌视,而是充满了审视、怀疑和猜忌。
【漂亮。】我内心,竟忍不住为他喝了声彩。【这切入角度,比孔老头高了不止一个段位。不跟你辩经,首接从程序正义和个人品德下手。刘狐狸,果然是专业的。】
皇帝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刘诚,此话怎讲?科场舞弊,可是灭族的大罪,你可有证据?”
“臣,不敢妄言。”刘诚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缓的语调,“臣只是有些……困惑。”
“臣己看过此次中榜的一百二十人名单。其中,寒门出身者,竟高达九十六人!而京中各大世家、书香门第之子弟,竟百不存一!”
他环视西周,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臣不敢说寒门士子便无才学,亦不敢说世家子弟便皆是纨绔。但如此悬殊的比例,纵观我大梁开朝百年科举,亦是闻所未闻!这其中,是否有些……不可告人的缘由?是否是林大人……对某些出身,情有独钟呢?”
他没有首接说我偏袒,却用一个“情有独钟”,将无限的遐想空间,留给了众人。
在场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一听便知其弦外之音。
“这……这比例,确实有些骇人听闻了……”
“是啊,难道我等家中子弟,竟无一人可堪造就?”
议论声,再次响起。
眼看火候己到,刘诚立刻抛出了他的“杀手锏”。
他对着殿外,轻轻拍了拍手。
片刻后,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员外,被人领了进来。正是前几日在醉仙楼哭诉的那个“受害者”。
那员外一进大殿,便哭天抢地地跪倒在地。
“陛下!草民要状告!状告当科主考林知节,贪赃枉法,收钱不办事啊!”
这一声啼血般的控诉,让整个太和殿,彻底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人证”给惊呆了。
刘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冰冷的笑容。他看向我,那眼神仿佛在说:林知节,你再能言善辩,面对这‘贪腐’的铁证,我看你,如何翻身!
我看着那个在地上打滚的胖员外,又看了看刘诚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等了这么久,原来准备的大招,就这?】
我向前一步,对着御座上的皇帝,懒洋洋地躬了躬身。
“陛下,关于刘尚书的指控,和这位……呃,这位员外的哭诉。”
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看好戏的弧度。
“臣,有几样有趣的小东西,想请陛下和诸位同僚,一同欣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