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陈凡的指挥部小院外，一反常态地，没有了往日的死寂。
黑瓦子巷的居民们，从门缝里、窗户后，惊奇地发现，龙王帮帮主，那个平日里横着走的“独眼龙”胡二爷，正独自一人，首挺挺地跪在小院的门前。
在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箱子敞开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在晨曦中闪着刺眼的光。旁边，还恭恭敬敬地摆着一本厚厚的名册。
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忏悔的石像。
这一幕，给整个黑瓦子巷带来的震撼，远胜于之前任何一次打砸和恐吓。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凡缓步而出，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神情复杂的学员。
他没有看地上的银子，也没有看那本名册，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胡一眼，淡淡地问道：“想明白了？”
胡一眼抬起头，那只独眼里，再无昨日的凶悍与嚣张，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与疲惫。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沙哑：“小人胡一眼，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陈大人。这些……是赔给乡亲们的损失，双倍。这本，是龙王帮上下所有人的名册。从今往后，我龙王帮三百弟兄，唯陈大人马首是瞻，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这份“投名状”，不可谓不重。
他交出的，是钱，是人，更是整个龙王帮的“命”。
陈凡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他绕过胡一眼，走到那个被打翻了馄饨摊的老汉家门口，亲自将一锭银子，交到了老汉那双颤抖的手中。
“老丈，惊扰了。这些，是他们赔给您的。不够，再来找我。”
然后，他转身，当着所有围观居民的面，对胡一眼下达了他的第一个命令。
“龙王帮？”他冷笑一声，“从今天起，黑瓦子巷，没有龙王帮。”
胡一眼的身体猛地一颤。
“只有一个——‘黑瓦子巷社区改造项目，治安纠察队’！”陈凡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胡一眼，你，就是第一任纠察队队长。你的任务，不是收保护费，不是打打杀杀。”
他指着那些贴在墙上的“欠债明细表”。
“你的任务，是带着你的人，挨家挨户地，把这些账，给我还清了！一文钱，都不能少！”
他又指向那些曾经被龙王帮欺压的商户和居民。
“然后，维护这里的秩序！以前，是谁砸了人家的摊子，现在，就去给我把摊子重新支起来！是谁吓到了人家的孩子，现在，就去给我赔礼道歉！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这条街上，再无一人，敢对他们，大声说一句话！”
这番话，听得胡一眼和他那些闻讯赶来的手下，面面相觑。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被收编，被打散，甚至被送进大牢。却从未想过，这位新主子，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去做好人好事？
而那些围观的居民，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将信将疑。
“怎么？不愿意？”陈凡的目光，变得冰冷。
“愿意！愿意！小人愿意！”胡一眼如梦初醒，连连磕头，“小人……遵命！”
“很好。”陈凡点了点头，然后，他走回院内，拿出了一叠崭新的账本，丢在胡一眼面前。
“这是你们纠察队未来的‘工资账本’。”陈凡的声音，缓和了一些，抛出了他的“胡萝卜”，“你们的薪水，将由我们专案组统一发放。表现好的，有奖金。立了功的，有晋升。将来项目完成，我会向朝廷请功，为你们之中优秀的人，谋一份正经的差事，洗白身份，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当然，”他话锋一转，“谁要是还敢跟以前一样，欺行霸市，鱼肉乡里……那本被官府收走的‘旧账’，我会亲自派人，给他送到大理寺去。”
恩威并施，一手大棒，一手蜜糖。
胡一眼听得浑身一激灵，随即，那只独眼里，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他的，不仅是一条生路。
更是一条，能让他和他那帮兄弟，从阴沟里的老鼠，变成能走在阳光下的“人”的路。
“谢大人！谢大人再造之恩！”胡一眼再次重重磕头，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心悦诚服。
他站起身，接过那本新账本，转身面对他那帮还处在迷茫中的弟兄，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他作为“纠察队长”的第一声怒吼。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没听到陈大人的话吗？！”
“把银子分了！挨家挨户，赔礼道歉去！”
“从今天起，谁他妈再敢跟以前一样横行霸道，老子第一个，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逆转，就在黑瓦子巷所有居民的注视下，魔幻般地发生了。曾经的“恶龙”，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摇身一变，成了“秩序”的守护者。
新的秩序，在废墟之上，以一种强硬而高效的方式，开始建立。
总教习府，躺椅上。
林知节听完了“地下学生会”关于黑瓦子巷最新动态的汇报，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拿起笔，在一本册子上，陈凡的名字后面，写下了一行评语。
【黑瓦子巷项目，第一阶段‘破局’完成。】
【评级：A+】
【评语：该生熟练掌握并灵活运用了‘统一战线’、‘区别对待’、‘胡萝卜加大棒’等核心理论。破局手段兼具阴狠与阳谋，格局宏大，不拘小节。懂得将‘破坏性力量’转化为‘建设性力量’，己初步具备方面之将的潜质。】
他放下笔，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