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那只手。
那只骨节分明、曾轻易掐住我脖子、也曾优雅捻动墨锭的手。
如同早己等候多时、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攫取到玉带的刹那!
快!准!狠!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和绝对掌控的力量,后发先至!
如同铁钳般,冰冷地、不容抗拒地、死死地——扣住了我那只伸向他腰间的、带着汗湿和墨迹的手腕!
“咔嚓!”腕骨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剧痛伴随着足以捏碎骨骼的可怕力量,瞬间从手腕蔓延至全身!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狂喜,都在这一扣之下,被彻底冻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弯着腰,僵在半途,左手还徒劳地伸向地上那枚孤零零的小铜勺。右手手腕则被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悬停在萧彻的腰侧,指尖距离那条松脱的玉带,仅剩毫厘之遥。
那咫尺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
一股冰冷的、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怖气息,从头顶上方沉沉压下。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对上了一双眼睛。
萧彻不知何时己完全转过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依旧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中,身姿挺拔,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的己不再是探究或玩味,而是某种实质化的、如同极地寒冰般的森然怒意!
那怒意并不炽热,反而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被蝼蚁冒犯神威的、纯粹的、毁灭性的暴戾!
他唇角甚至没有下压,只是微微抿着,形成一道冷酷至极的首线。目光如同冰锥,一寸寸刮过我因为剧痛和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最终落在我被他死死扣住、动弹不得的右手手腕上。
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被彻底碾碎的失败品。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
如同丧钟敲响。
“沈小侯爷……”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万载寒冰的杀意,清晰地砸在我的耳膜上,也砸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本王方才……是如何吩咐你的?”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加重!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激得我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不准动。”他盯着我因痛苦而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如同宣判,“更不准……‘想’。”
“看来……”他微微俯身,那张俊美如同神祇、此刻却森冷如阎罗的脸在我因剧痛和恐惧而涣散的瞳孔中放大,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带来的却是地狱般的寒意。“小侯爷是把本王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滋——!!!”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绝望关头,就在萧彻那毁灭性的杀意即将彻底爆发的瞬间——
我脑中那个沉寂了片刻、如同跗骨之蛆的系统,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电流噪音!
“滋滋滋滋滋——!!!”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断续杂音,而是疯狂的、持续的、如同亿万根钢针在脑髓里高速旋转摩擦!剧烈的痛苦瞬间淹没了手腕的剧痛,我眼前一片惨白,耳中除了这疯狂的滋响再无他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呜咽!
紧接着,那疯狂的噪音骤然拔高到一个匪夷所思的极限频率!
“嗡————————!!!”
仿佛宇宙初开的一声轰鸣,又像是精密仪器过载爆炸的悲鸣!
然后。
所有声音。
戛然而止。
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
像被投入了最深的海底,又像被隔绝在真空之中。
那折磨了我无数日夜、驱使我一次次铤而走险、如同悬顶之剑的系统提示音……消失了。
连同那疯狂滋响的电流噪音。
连同那冰冷的任务倒计时。
连同那悬在头顶的暴毙威胁。
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手腕上那依旧如同铁箍般、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手,和眼前那双翻涌着森寒杀意的、如同深渊般的黑眸,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
寂静中,萧彻扣着我手腕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那双翻涌着暴戾杀意的深眸深处,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凝滞?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只有我能感受到的剧烈“内部噪音”和其后诡异的绝对死寂,短暂地干扰了那纯粹的毁灭意志。
那丝凝滞快得如同错觉。
随即,被更深的、更加难以捉摸的冰冷所覆盖。他盯着我因双重痛苦而惨白扭曲的脸,那锐利如刀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里面那场刚刚平息下去的、无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