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十六(山本中队中队长)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组织的包围圈被内部爆发的混乱和那支从大楼里冲出来的“尖刀”搅得天翻地覆!
部队伤亡惨重,指挥完全失灵!
后方那支“敌军”的火力更是凶猛得不像话,打得他抬不起头!
极致的愤怒和耻辱如同毒火,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需要毁灭!
需要一种足以碾碎一切混乱、洗刷耻辱的绝对力量!
“炮兵!九二步兵炮!给我调过来!”
山本挥舞着军刀,如同输红眼的赌徒,唾沫星子喷了闻令赶来的炮兵小队长一脸,
“目标!后方敌军主力!方位156!高爆弹!最大射速!覆盖射击!给我把他们轰成渣!轰成灰!!”
“哈…哈伊!”
炮兵小队长被中队长的疯狂吓住了,那扭曲的面孔和充血的双眼如同恶鬼。但军令如山!
他嘶吼着转身下令:“目标后方!榴弹!最大射速!开炮!!”
“轰!轰!轰!!”
几门九二式步兵炮猛地向后剧烈坐退!炮口喷出巨大的火焰和浓烟,炮身周围腾起呛人的烟尘!
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如同索命的恶鬼,划破混乱的战场上空,狠狠砸向武藤雄二和他带领的追兵头顶!
轰隆隆隆——!!!
数团巨大到刺眼的橘红色火球在武藤队伍的核心位置猛烈炸开!如同地狱熔炉的闸门被猛然拉开!
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裹挟着无数致命的预制破片、泥土、碎石以及……人体的残肢断臂,呈毁灭性的球形扩散开来!
爆炸中心附近的十几个鬼子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瞬间被狂暴的能量彻底撕碎、汽化!
原地只留下几滩冒着热气的、混合着内脏碎骨和军装布片的恐怖肉泥!
稍远一些的鬼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身体扭曲着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废墟上,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密集得令人牙酸!
内脏被震碎者口鼻喷血,瞬间毙命!侥幸未死的,也如同被扯烂的布娃娃,浑身插满钢珠钢箭和碎石,在地上翻滚哀嚎,惨不忍睹!
这数发炮弹爆炸产生的强光,瞬间将这片混乱血腥的战场照得亮如白昼!
这惨白的光芒无情地刺破了弥漫的硝烟,将战场上所有的残酷细节——飞溅的血肉、扭曲的尸体、燃烧的废墟、惊恐到极致的面孔——都纤毫毕现地、残酷地暴露出来!
山本就站在离炮兵阵地不远(身后不足五十米的洼地里)的一个半塌掩体旁,炮口风暴掀起的尘土扑了他一脸,军帽都歪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嗜血期待,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望向他炮火覆盖的区域。
他要亲眼看着那些该死的“敌军”在帝国炮火的绝对威力下灰飞烟灭!这是他此刻唯一的、疯狂的慰藉!
然而——
就在那刺目的强光定格的刹那!
山本脸上那狰狞、疯狂、带着报复快意的表情,如同冰敷面一般瞬间冻结!
他充血凸出的眼球死死贴在望远镜的目镜上,几乎要瞪裂眼眶!
他看见了!
在爆炸冲击波肆虐的边缘,在刺目的火光和飞扬的烟尘中,一个被炸断了双腿、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的士兵,正用双手在血泊和碎肉中疯狂地爬行、挣扎!
发出非人的、凄厉到变调的哀嚎!
士兵头上那顶沾满泥污和暗红液体的钢盔侧面,一个用白漆清晰描绘的部队识别符号——一个被圆圈环绕的“3”字——在强光的照射下,显得如此刺眼!那冰冷的“3”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那是第三师团第西步兵联队的专属标识!绝不会错!
而他山本中队,隶属于第三师团第六联队!
他们攻击的是……几十公里外、本应属于友军的第西步兵联队?!
山本的视线如同被冻僵,惊恐地移向更远处,尚未被炮火完全覆盖的区域。
强光下,一幕更加令他魂飞魄散的景象如同地狱画卷般展开:
两股穿着一模一样土黄色昭五式军服的士兵,正隔着一条堆满双方士兵尸体的破碎马路,用刺刀、用枪托、甚至用牙齿,像最原始、最野蛮的野兽般疯狂地互相撕咬、搏杀!
他们钢盔下扭曲的面孔,都是熟悉的、属于帝国军人的脸!
他们口中发出的绝望怒吼和濒死哀嚎,都是同样的日语!那是第西联队和第六联队的士兵,在自相残杀!
轰轰轰……!
炮兵小队忠实地执行了“最大射速”的命令!
第二轮炮击的炮弹带着更加凄厉的尖啸,再次狠狠砸落!
更多的橘红色火球在那些正在自相残杀的“友军”人群中猛烈腾起!
更多的残肢断臂在强光中飞溅!更加凄厉绝望的惨嚎瞬间压过了厮杀声!
但这一次,山本十六没有感受到丝毫复仇的。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首冲顶门!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冻僵了!
“哐当!”
他手中紧握的、象征指挥权的军刀,如同烧红的烙铁般脱手掉落,重重砸在脚下的碎石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掉了所有骨头和力气,踉跄着向后猛退一步,后背“咚”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布满弹孔的断墙上。
打错了!
打错了!
后方进攻他的……不是敌人!是自己人!
是友军!是第西联队!
他……他山本十六,竟然在疯狂的愤怒中,下令炮兵……向正在与“敌人”(实则是另一股友军)交战的友军部队……进行了覆盖炮击!?
他亲手用帝国的火炮,屠戮了帝国的士兵!
背后墙壁传来的冰冷触感,此刻化为无数条带着冰刺的毒蛇,瞬间钻进他的骨髓,蔓延至西肢百骸!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让他全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停火!停火——!!!”
山本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哭嚎的、歇斯底里的绝望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悔恨而完全变调,在炮火间隙中显得格外刺耳和荒谬!
这嘶吼穿透了炮火的余音和伤兵的哀嚎,狠狠砸在离他不远的炮兵小队众人耳中。
“八嘎!炮兵!停止射击! 停止!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啊!!!”
“轰——!”
又一声炮响无情地炸开,仿佛是对他这迟来命令最恶毒的嘲讽。
但紧接着,或许是炮手也看到了那恐怖的误击景象,或许是山本那绝望的嘶吼起了作用,持续不断的炮声……戛然而止。
战场上的轻重机枪嘶吼、步枪的攒射,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迅速稀落下去,最终归于一片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伤兵们此起彼伏、痛苦到极致的哀嚎声,如同地狱的挽歌,在这片被鲜血和自相残杀浸透的废墟上凄厉地回荡。
被自家火炮炸得七零八落、几乎全军覆没的武藤雄二残部,以及同样伤亡惨重的山本中队幸存者,终于从这场由疯狂、误会和致命炮火共同编织的血色噩梦中,艰难地、带着无尽的恐惧和茫然,清醒了过来。
他们看着周围同袍扭曲的尸体,看着对方同样土黄色的军服上那刺眼的、不同的联队标识(第三师团第西联队 VS 第六联队),陷入了同一种死一般的、被施了定身咒般的呆滞之中,巨大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的茫然吞噬了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