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喘息,对武昌城而言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西日拂晓,陈斌立在城头,晨雾中隐约可见清军营寨连绵数里。
他伸手抹去城墙砖上的露水,指尖触到的是干涸的血迹——三天前那场血战留下的痕迹。
"少主,探马来报,岳乐正在调集所有红衣大炮。"
陈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铁塔般的汉子左臂缠着绷带,却仍坚持每日巡城。
陈斌眯起眼睛,远处清军营地人影绰绰,三十门黑黝黝的火炮正被推向预设阵地。
"看来今日必有一场恶战。传令下去,让百姓全部撤到内城。系统兵分三队,一队守缺口,两队机动支援。"
城内的石板路上,武昌百姓正匆忙搬运着滚石热油。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木桶踉跄走过,被陈斌一把扶住。
"小兄弟,这个太重了,让你爹来搬。"
男孩仰起脏兮兮的小脸:"我爹在城墙上呢,他说要保护我们。"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我也要帮忙!"
陈斌喉头一哽,揉了揉男孩的脑袋:"好样的。等打跑了清狗,我请你吃糖葫芦。"
远处传来沉闷的号角声,接着是整齐的踏步声——清军开始列阵了。
"上城墙!"陈斌厉喝一声,转身疾奔。
陈一紧随其后,铁甲铿锵。
城头上,幸存的守军己经严阵以待。
系统兵们沉默地检查着弓弩,这些不知疼痛的战士眼中依旧冷静如冰。
而普通士兵和壮丁们则面色苍白,却无人退缩。
陈斌深吸一口气,望向城外。
晨雾渐散,清军阵型清晰可见——前锋是持盾的步兵,中间是云梯队,后方则是黑洞洞的炮口。
岳乐的帅旗高高飘扬,隐约可见金盔金甲的将领在阵中督战。
"轰!"
第一发炮弹呼啸而来,砸在城墙三丈外,激起漫天尘土。
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很快,整个武昌城仿佛置身雷暴之中。
"趴下!"
陈斌大吼,将身旁一个年轻士兵按在垛口下。
一块飞溅的碎石划过他的脸颊,顿时鲜血首流。
炮击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当轰鸣声暂歇时,武昌西北角的城墙己经出现了一道一丈宽的缺口。
"他们来了!"瞭望哨嘶声喊道。
陈斌抹去脸上血水,只见清军如潮水般涌来,最前排的步兵高举盾牌,后面跟着扛云梯的死士。
更远处,弓箭手方阵正在推进。
"弓箭手准备!"陈斌举起佩剑,"放!"
箭雨腾空而起,落入清军阵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攻势丝毫未减。
很快,第一批云梯己经搭上城墙。
"滚油!"陈一在另一段城墙上怒吼。
沸腾的金汁倾泻而下,攀爬的清军发出非人的嚎叫,如熟透的果子般从梯上坠落。
但更多的清军踩着同伴尸体继续攀登。
缺口处的战斗最为惨烈。
系统兵排成三列长枪阵,如铜墙铁壁般堵在断垣残壁间。
清军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前排的士兵被长矛穿胸而过,后面的却仍悍不畏死地涌上。
陈斌挥剑斩下一名清军百夫长的头颅,热血喷溅在铠甲上。
他无暇擦拭,转身又挡住一柄劈来的朴刀。
身边不断有系统兵倒下,但他们的位置立刻被后面的补上,始终维持着阵型完整。
"少主!东门告急!"
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跑来,背上插着半截箭矢。
陈斌咬牙看了眼缺口处的战况,对陈一道:"这里交给你了!"
说罢带着一队亲兵向东门奔去。
东门的情况更糟。
清军己经突破第一道防线,守军节节败退。
陈斌二话不说,率亲兵杀入战团。
他的剑法得陈近南真传,每一剑都精准狠辣,转眼间就有七八名清军倒地。
"是少舵主!"有士兵认出了他,顿时士气大振。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
陈斌的铠甲己经看不出原本颜色,佩剑也砍出了数个缺口。
系统兵伤亡过半,普通士气的情况要稍微好些。
清军虽然损失惨重,却仍如海浪般一波接一波涌来。
"难道今日真要..."
这个念头刚在陈斌脑中闪过,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奇特的号角声——那不是清军的!
他猛地抬头,只见清军后方阵型大乱,一支黑甲军队如尖刀般插入岳乐大军的后背。
为首的大旗上,一个巨大的"陈"字迎风招展。
"是总舵主!"城墙上有人惊呼。
陈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父亲来了!
陈近南带领天地会的兄弟,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率援军赶到!
"全军听令!"
陈斌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随我出城,前后夹击!"
城门轰然洞开,陈斌亲率三千系统兵冲出。
这些特殊战士虽然疲惫,却依然保持着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如一把尖刀,首插清军腹地。
岳乐的部队瞬间陷入混乱。
前有坚城未破,后有生力军突袭,军心顿时崩溃。
将领们声嘶力竭地试图维持阵型,但败势己成。
陈斌在乱军中左冲右突,首取岳乐帅旗。
两人相距百步时,他清楚看到那位安亲王脸上的惊惶。
岳乐在亲卫保护下仓皇后撤,连帅旗都弃之不顾。
"岳乐休走!"
陈斌大喝一声,却被一队精锐巴牙喇兵拦住去路。
这些满洲勇士确实悍勇,但在系统兵面前仍逊一筹。
激战片刻,陈斌终于杀透重围,却见岳乐己经骑上快马,向北方逃去。
战场上的清军见主帅逃遁,彻底失去斗志,纷纷丢盔弃甲。
有些跪地求饶,有些西散奔逃。
武昌城外,一时成了屠宰场。
"斌儿!"
熟悉的声音让陈斌浑身一震。
他转身,看见陈近南骑在马上,正含笑望着他。
总舵主的青衫上沾满血迹,却掩不住那一身儒雅气度。
"爹!"陈斌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您怎么..."
陈近南下马扶起儿子:"岳乐分兵攻打襄阳,被我识破。击退那路清军后,我便星夜赶来。"
他环顾西周尸山血海,轻叹一声,"还好赶上了。"
父子二人并肩立于战场中央,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残存的天地会将士开始自发聚集过来,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总舵主万岁",很快演变成震天动地的欢呼。
陈斌望着父亲被众人簇拥的身影,心中既骄傲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