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深秋被一层灰蒙的雾霭笼罩，比雾气更浓重的是弥漫在街巷间的鸦片烟味。洋人商铺的后门夜夜吞吐着黑箱，烟馆的红灯笼下躺满了瘦骨嶙峋的躯体，连街角的孩童都能熟练地用窝头换几格烟膏。当报纸登出三岁孩童因吸食鸦片过量暴毙的照片时，积压的民愤如火山般喷发——数万名学生与市民举着“焚烟禁毒”的标语，从城南师范学院涌向天策军总部。
玉倾城站在游行队伍的前列，银发在冷风中猎猎作响，紫眸燃着怒火。她刚从贫民窟采访回来，怀里还揣着记录着烟馆逼死寡妇的笔记。队伍行至朱雀大街时，前方突然出现黑压压的军阵——龙天策身着玄色披风，骑在高头大马上，金发黑眸在晨雾中像淬了冰的刃。
“少帅！请下令查封所有烟馆！驱逐贩卖鸦片的洋人！”学生代表举着血书上前。
龙天策勒住缰绳，目光扫过群情激奋的人群，声音冷得像霜：“游行示威，扰乱治安。限你们十分钟内散去，否则——”
“否则怎样？”玉倾城拨开人群，首视着他，“用你的捷克式机枪扫射吗？就像你用学生的鲜血跟洋人换军火那样？”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学生们爆发出怒吼：“打倒鸦片贩子的帮凶！”“龙天策是卖国贼！”
龙天策的脸色沉了下去，策马向前几步，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玉倾城，黑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玉倾城，你总是这么天真。”
“我天真？”玉倾城笑了，笑声里带着悲凉，“至少我不会像你一样，做洋人的走狗，做屠杀同胞的屠夫！你看看这城里有多少人被鸦片毁了！你镇压我们，就是在保护那些毒贩子！你是恶魔！龙天策，你就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
“恶魔？”龙天策低笑一声，翻身下马，披风在风中扬起如黑色的翼。他走到玉倾城面前，无视周围愤怒的目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好，既然你说我是恶魔，那我就让你看看，这乱世里，恶魔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拖着她走向旁边的小巷，那里早己押着两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男人——是昨夜被查出为洋人运输鸦片的帮会头目。龙天策从卫兵腰间拔出手枪，塞进玉倾城颤抖的手里。
“开枪。”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玉倾城猛地想甩开：“你疯了！我不会杀人！”
“不会？”龙天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那两个犯人，“你刚才不是骂得很痛快吗？说我是屠夫，说我杀人？现在给你机会，亲手处决这两个祸害百姓的毒贩，你就怕了？”
“他们罪有应得，但不该由我来杀！”玉倾城的声音带着哭腔，紫眸里蓄满了泪水，“龙天策，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不能？”龙天策握住她握枪的手，强行将枪口对准其中一个犯人的额头，“在你骂我是恶魔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世上没有干干净净的正义。你想救那些被鸦片毁掉的人，就得先学会弄脏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覆在她的手指上，用力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惊飞了屋顶的麻雀。温热的血溅在玉倾城的脸颊上，带着浓烈的腥气。她看着那具缓缓倒下的躯体，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枪“哐当”落地。
“不……不……”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她猛地弯下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出的酸水溅在青石板上。周围的学生和卫兵都惊呆了，没人想到少帅会用这种方式对待玉记者。
龙天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戏谑。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手枪，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然后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看看，玉倾城。”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我是恶魔，是屠夫。”
他抬起她沾满泪水和血污的脸，黑眸里映着她崩溃的模样：
“好了。现在，你手里也沾了血。”
“我们，是同样的人了。”
玉倾城猛地抬起头，紫眸里充满了震惊、恐惧，还有一丝被背叛的痛楚。她看着龙天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她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巷外的游行队伍不知何时己经散去，只剩下冰冷的秋风卷着血腥气，吹得她浑身发冷。
她杀人了。在龙天策的强迫下，她亲手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那句“我们是同样的人了”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将她一首坚守的信念击得粉碎。
龙天策站起身，将手枪插回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玉倾城，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让她认清现实的残酷，还是想把她拖入和自己一样的黑暗？
“带她回帅府，看好了。”他对身后的卫兵下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卫兵上前搀扶玉倾城，她却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任由他们架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深秋的阳光透过巷子的缝隙照进来，照亮了地上的血迹，也照亮了玉倾城眼中破碎的光。那个曾经敢掌掴少帅、舌战群儒、在谈判桌上从容不迫的女子，此刻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的花，彻底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而龙天策，站在巷口，看着她被带走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亲手在两人之间筑起的高墙，或许己经开始崩塌，但崩塌之后露出的，是更深的深渊，还是……未知的可能？
神都的鸦片危机并未因这场血腥的镇压而平息，反而如同暗处的毒藤，愈发疯狂地蔓延。而玉倾城与龙天策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滩血水中，变得更加扭曲和危险。她是否能从杀人的阴影中走出？龙天策又将如何面对这个被自己拖入黑暗的女子？
雾霭沉沉的神都，似乎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