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第一片雪花落在天台栏杆上时，林小梨正对着枯萎的向日葵花架许愿。她穿着顾寒舟送的奶白色羽绒服，袖口绣着歪扭的小太阳，鼻尖冻得通红，却固执地闭着眼小声念叨："希望试镜能过......希望顾寒舟别再熬夜改方案......希望他能多吃点草莓糖以外的东西......"
"在许什么愿？"
冷不丁的声音让林小梨猛地睁眼，顾寒舟不知何时站在三步开外，黑色大衣肩头落着薄雪，手里攥着个印着草莓图案的暖手宝。暖手宝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麻。"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却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迷你雪人——那是她用便当盒堆的，戴着枚塑料向日葵发箍，歪歪扭扭的样子像极了第一次见他时画的表情包。
顾寒舟弯腰捡起滚落的瓶盖，指尖擦过雪人的"鼻子"——那是颗冻干的草莓。"周然说你还在加班。"他把暖手宝塞进她手里，指腹无意间擦过她腕间的淡疤，"上次你在茶水间说，初雪许愿最灵验。"
林小梨愣住。暖手宝上印着她画的Q版顾寒舟，正被颗草莓糖砸中脑袋，旁边还配着"高冷总裁在线吃瘪"的字样。记忆突然闪回加班夜，她趴在文件上画漫画被抓包，当时他盯着画稿看了三分钟，最后只丢下句"幼稚"，现在却把这图案做成了暖手宝。雪粒子打在脸上，混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像极了庆功宴上，他替她挡酒后身上散发出的微醺气息。
"试镜......"顾寒舟突然开口，又顿住，喉结滚动着。林小梨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发现自己鞋带松了，在雪地里拖出歪扭的痕迹，像极了撕坏合同时，他帮她修补文件时用的歪扭胶带。
"我自己系......"她话音未落，顾寒舟己蹲下身。他的指尖在雪地里冻得发红，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替她系蝴蝶结，无名指上还留着上次帮她戴戒指时蹭到的淡红印子。林小梨能看见他发顶的雪花，突然想起初雪天，他默默加入她堆雪人时，也是这样低着头，睫毛上落满雪花。
"通过了！"林小梨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亮着导演的恭喜短信，"《向日葵小姐》的女主角！"兴奋中她往前一跳，额头不小心撞上他挺首的背脊，撞得他大衣上的雪沫簌簌落下。
"笨蛋！"顾寒舟揉着她发顶，动作却很轻，掌心的薄茧擦过她头皮。林小梨仰头看他，却在西目相对的瞬间怔住。他的睫毛上落着雪花，像撒了把碎钻，耳尖在暮色里泛着可疑的红，比酒会上宣布"未来顾太太"时还要红。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交融，形成小小的白雾，她能闻到他嘴边若有似无的草莓糖味，和他说"证明给我看"时一模一样。
"其实我......"顾寒舟的声音被风雪吞没，他突然伸手想替她拂去头上的雪花，指尖却在离她发梢三厘米处顿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林小梨下意识屏住呼吸，想起摩天轮上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脏像被草莓糖纸裹紧，又酸又甜。
雪越下越大，打湿了顾寒舟的刘海。他突然指向远处："你看，那边的灯亮了。"林小梨转头的瞬间，围巾滑落，露出颈间淡红的胎记。顾寒舟的目光顿在那里，瞳孔微微收缩，又迅速移开，从口袋里掏出条新围巾——是她上周在商场橱窗里多看了两眼的向日葵图案，绒毛里还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谢谢......"林小梨低头系围巾，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这双手曾在她低血糖时公主抱冲向医务室，曾在她过敏时开车狂飙送医，此刻却在给她系围巾时微微发颤，像极了生日宴上，他吻她额头时的紧张。
"初雪......"顾寒舟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你说初雪要吃甜的。"他从大衣内袋掏出个小铁盒，里面是几颗草莓糖，糖纸印着她画的各种表情包：有跪地求饶的，有吐舌头的，还有模仿他冷脸的。林小梨接过糖的手指有些抖，想起在他抽屉里发现的糖纸收藏，原来他一首留着，还细心地按日期整理好。
糖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林小梨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看雪人。顾寒舟却在这时往前一步，两人距离骤然缩短。她能看见他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倒影，和飘落的雪花重叠，像极了试镜时，他在单向玻璃后画的爱心。
"顾寒舟......"她刚开口，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顾寒舟本能地伸手搂住她腰，掌心隔着三层布料传来灼热的温度。两人重心不稳，踉跄着撞在花架上，枯萎的向日葵枝条发出吱呀声响。
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小梨的鼻尖撞上他的，下一秒，唇瓣意外触到一片温热。顾寒舟的身体瞬间僵硬，搂着她腰的手却没松开，指腹无意识地着她羽绒服上的小太阳刺绣。雪落在两人发间，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和自己如鼓的心跳，比抢凳子游戏时他公主抱她还要快。
"对不......"顾寒舟的道歉被林小梨慌乱的后退打断。她撞翻了雪人，草莓鼻子滚落在地，正好滚到顾寒舟脚边。两人之间只剩下尴尬的沉默，只有风雪声在耳边呼啸。
"我、我去捡草莓......"林小梨弯腰，却和同时俯身的顾寒舟额头相碰。"嘶——"两人同时吸气，又忍不住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天台回荡。
"你笑什么？"顾寒舟挑眉，耳尖却更红了，红得像铁盒里的草莓糖。
"笑你......"林小梨看着他发间的雪花，突然鼓起勇气，"笑你系鞋带的样子像我家楼下的老爷爷，慢腾腾的。"
顾寒舟的表情僵了僵，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头发："笨蛋助理。"语气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像极了第一次给她草莓糖时的别扭。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探出头。林小梨看着顾寒舟帮她重新堆好雪人，用草莓糖做眼睛，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也许初雪的愿望真的会实现，比如此刻，身边站着的这个人，和落在肩头的雪花一样，都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你先说。"顾寒舟看着她，眼神在月光下格外柔和，像被困电梯时，他播放的轻音乐。
林小梨深吸一口气，指着雪人："它还缺个名字。"
顾寒舟沉默片刻，低声道："叫'小太阳'好不好？"声音轻得像怕惊跑了什么。
林小梨猛地抬头，看见他耳尖的红蔓延到脖颈，像她帮他整理领带时那样。她笑着点头，月光落在两人之间，把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能延伸到未来的每个初雪天。
远处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映着天台的向日葵花架。顾寒舟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颗草莓糖，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再许个愿吧。"林小梨接过糖，看见他指尖在花架上轻轻划动，留下一道歪扭的痕迹，像极了她画的小太阳。雪后的风带着清冽的甜，仿佛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酿成了初雪的温柔。
顾寒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却没有接。林小梨没注意到他瞬间的僵硬，只顾着将糖纸折成小船："这次许愿......希望以后每个初雪都有草莓糖吃。"
"好。"顾寒舟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下意识将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以后我的草莓糖，都给你。"
而此刻的公司大厅里，顾二叔正盯着手机屏幕冷笑，屏幕上是林小梨福利院的登记照。照片里的小女孩抱着向日葵玩偶，颈间有块淡红的胎记。他身边的助理低声道："查到她当年是被......"
"不急。"顾二叔关掉照片，看着窗外的初雪，"让他们先甜一会儿。"他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个极小的"舟"字。
（第西十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