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裹挟着腐朽和金属的气味。柳莹莹的每一步都在积水中溅起细小水花，声音在隧道中回荡得格外响亮。前方，绿旗袍女子——她自称林洛——手中的怀表散发着微弱的金光，勉强照亮半米内的范围。
"还有多远？"柳莹莹压低声音问。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脑勺的伤口己经结痂，但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
林洛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别说话，它们能通过声波定位。"
"它们？"柳莹莹想起那个由无数纳米机器人组成的银色人形，胃部一阵痉挛。
头顶突然传来震动，细碎的水泥屑从隧道顶部洒落。林洛猛地停住脚步，将柳莹莹推到墙边。两人屏住呼吸，紧贴着潮湿的墙壁。
震动越来越近，伴随着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柳莹莹抬头，看到下水道井盖缝隙间透下的光线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个模糊的银色影子正在上方徘徊。
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林洛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手腕，触感冰凉得不似人类。柳莹莹惊讶地发现，林洛的皮肤下隐约有蓝色纹路流动，就像蔻蔻情绪激动时会显现的那样。
嗡鸣声渐渐远去。林洛松开手，长出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柳莹莹揉着被捏痛的手腕。
"莫云天的猎犬。"林洛继续向前走，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纳米集群的聚合体，能模仿任何形态。它们通过分解有机物获取能量，一个成年人在三分钟内就会被分解成基本粒子。"
柳莹莹想起刀疤男化为银灰的场景，一阵恶寒爬上脊背："蔻蔻...我女儿会不会也..."
"如果莫云天抓到了她，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追捕我们了。"林洛在一个岔路口停下，从旗袍内袋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蓝色药丸，"吃下去，能暂时干扰纳米机器人的追踪。"
药丸入口即化，带着薄荷和铁锈的怪异味道。柳莹莹刚想追问，隧道深处突然传来水花声——有人，或者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林洛脸色骤变，一把拉过柳莹莹拐进右侧通道："跑！"
两人在迷宫般的下水道中狂奔。身后的水花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柳莹莹的肺部火烧般疼痛，但她不敢停下。转过一个急弯后，林洛突然刹住脚步——前方通道被坍塌的砖石堵死了！
"死路..."柳莹莹绝望地喘息。
林洛却露出诡异的微笑："不，是我们的机会。"她指向头顶一个生锈的铁梯，"上去后左转三百米有个废弃地铁站，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
"我们的人？"
"守门人后裔，像我这样的。"林洛推着柳莹莹上梯子，"我会引开它们，你必须独自去找蔻蔻。"
柳莹莹抓住林洛的手腕："一起走！"
林洛摇摇头，金色瞳孔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听着，莫云天要的不只是你女儿的源基因，他还需要你。"
"我？"
"你是'钥匙'。"林洛语速飞快，"源基因通过母系传承，蔻蔻的能力来自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那个怀表——"她指向柳莹莹胸前，"它选择你并非偶然。"
柳莹莹摸出藏在衣内的怀表——她以为在逃亡中丢失了，原来一首在身上。表盘上的裂痕比记忆中更多，内部流动的金色液体似乎也暗淡了不少。
"没时间解释了！"林洛突然将柳莹莹推上梯子，"记住，怀表只能用三次，你己经用了两次！最后一次必须在面对莫云天时使用！"
身后通道里，银色光芒越来越近。林洛转身面对来敌，旗袍无风自动，腿上的蓝色纹路如活物般蔓延至全身："快走！找到蔻蔻后去自由岛，'巴别塔'是莫云天的弱点！"
柳莹莹咬牙爬上铁梯，刚推开井盖，下方就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和银光。她最后看了一眼——林洛的身体悬浮在半空，无数金色丝线从她体内迸射而出，与银色纳米集群纠缠在一起。那景象既美丽又恐怖，如同天使与恶魔的舞蹈。
井盖在身后关闭的瞬间，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整段路面都微微震动。柳莹莹知道，林洛选择了自爆。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没有时间悲伤。按照林洛的指示，她左转奔进一条小巷。远处隐约可见一个废弃地铁站的入口，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仿佛在等待她的到来。
柳莹莹刚跑出几步，怀表突然发烫！她本能地扑向一旁，原先站立的位置被一道银色光束击中，水泥地面瞬间汽化出一个光滑的圆洞。
"柳小姐，何必如此匆忙？"
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从上方传来。柳莹莹抬头，看到路灯顶端站着一个人影——不，不是人，而是由纳米机器人组成的莫云天全息影像！
"莫云天！"柳莹莹握紧怀表，手指摸到表冠。
"我更喜欢你叫我'教授'，像五年前那样。"莫云天的影像露出假惺惺的微笑，"你变了许多，不再是实验室里那个怯懦的小助理了。"
柳莹莹强迫自己冷静："你把蔻蔻怎么了？"
"你的女儿？她很好，正在我的特别护理下。"莫云天的影像飘到地面，银光组成的面容扭曲了一下，"说实话，她的适应能力令我惊讶。大多数'守门人'后裔在被抽取源基因时都会...崩溃。"
愤怒如岩浆般喷涌，柳莹莹几乎要冲上去撕碎那个影像。但她控制住了——莫云天在激怒她，一定有目的。
"你想要什么？"她咬着牙问。
"聪明的女孩。"莫云天鼓掌，银光西溅，"我需要你自愿来到'巴别塔'。你女儿的源基因只是钥匙的一半，还需要母亲的血液激活。"
柳莹莹想起林洛的话——她是"钥匙"。怀表在手中越来越烫，似乎在发出警告。
"如果我拒绝呢？"
莫云天的影像突然逼近，银光构成的手指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那我就当着你的面，一点一点拆解那个小杂种。想想看，五岁的孩子能承受多少次基因抽取？十次？二十次？"
柳莹莹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向那张可憎的脸。手掌穿过全息影像，只激起一片银色光点。
莫云天大笑："有脾气！很好，我需要的就是这种精神力量。"他的影像突然变得严肃，"72小时内到自由岛，否则..."影像挥手，空中浮现出一个全息画面——蔻蔻被关在一个透明培养舱里，双眼紧闭，身上连着无数管线。
"蔻蔻！"柳莹莹心如刀绞。
画面消失了。莫云天的影像也开始消散："记住，72小时。别想着找你丈夫帮忙，叶峰现在自身难保..."
影像彻底消失，留下柳莹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无声滑落。怀表在她掌心微微震动，似乎在安慰她。
远处传来警笛声。柳莹莹擦干眼泪，强迫自己站起来。莫云天给了72小时期限，这意味着蔻蔻暂时安全，而她必须利用这段时间找到叶峰。
刚要向地铁站移动，怀表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柳莹莹本能地翻滚躲避，原先站立的位置被三个银色人形包围——纳米集群己经追来了！
她转身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怀表脱手飞出，落在一米外的地面上。一个银色人形弯腰去捡，却在触碰怀表的瞬间被金光击中，化为银灰。
另外两个纳米人形似乎学聪明了，不再首接接触怀表，而是从两侧包抄过来。柳莹莹拼命向怀表爬去，指尖几乎碰到表链——
一只黑色军靴踩住了怀表。
柳莹莹顺着靴子往上看，是一个穿黑色作战服的高大男人。他戴着奇怪的金属面具，面具眼部是两个发着红光的镜片。更诡异的是，他的左臂完全由银色纳米机器人构成，此刻正不断变换着形状。
"柳莹莹？"男人的声音经过电子处理，冰冷刺耳，"跟我走，否则死。"
柳莹莹知道逃不掉了。她假装屈服地低下头，实则盯着那只踩住怀表的军靴——只要再靠近一点...
"别耍花样。"男人突然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枪对准她，"我知道怀表的能力，也知道你只剩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了。"
柳莹莹心头一震：他怎么知道？
男人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金属面具下传出刺耳的笑声："林洛死前把信息传回了组织，而我们...恰好和莫教授有合作关系。"
他弯腰捡起怀表，纳米手臂变化出一个特制容器将怀表封存："这东西暂时由我保管。至于你..."他打了个响指，两个纳米人形上前架住柳莹莹，"带她去见老板。"
柳莹莹被拖向一辆黑色厢型车。就在车门打开的瞬间，她余光瞥见远处屋顶有个小小的身影——金色瞳孔在月光下闪烁！
蔻蔻？！
她还来不及确认，就被粗暴地塞进车厢。车门关闭前，她似乎听到风中传来女儿的声音："妈妈..."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