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大门在身后合拢，隧道顶部的积水恰好滴在倒计时的裂纹上。血色数字被水晕开，像宣纸上洇开的朱砂，而苏晴就站在这团模糊的光影里，手里转着枚黑白棋子。
“教授，你踩在第三块裂纹砖上了。”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切开隧道里的潮湿空气。我这才注意到脚下的水泥砖果然裂成三瓣，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你怎么知道？”我下意识后退半步，鞋跟刚撞上身后的水管，就听见头顶传来碎石坠落的声响。拳头大的混凝土块砸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溅起的碎屑里竟然混着半枚牙齿。
“因果推演。”苏晴捻起棋子在指尖旋转，黑曜石材质的棋子表面映出我惊愕的脸，“你左眉心跳了三下，说明潜意识感知到危险；鞋底沾的铁锈颗粒朝西北方向倾斜，证明你刚才急刹时身体重心在左——这些细节组合起来，就是‘站在此处必死’的因果链。”
她说话时，我注意到她校服袖口露出的银镯子正在发烫。那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据说融合了量子物理与《周易》理论，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震动，镯身上刻的“坎”卦符号隐隐发光。
“所以你早就知道地铁会脱轨？”我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说谎的痕迹。作为心理学教授，我能识别73种微表情，但苏晴的瞳孔像深潭，只有棋子旋转的残影在波动。
“我推演过17种可能性。”她突然将棋子抛向空中，黑白两色在坠落时突然解体，变成无数细小的光点融入我的皮肤，“脱轨是概率最高的开场，达92.7%。但我没料到‘虚数之眼’会用‘记忆闪回’作为欢迎仪式——刚才那个穿校服的男生，他的记忆碎片里有你母亲的实验室坐标。”
母亲的实验室！这个词像电击般让我浑身一颤。倒计时突然剧烈跳动，裂纹从数字边缘蔓延到中央，血色光芒映得苏晴的脸忽明忽暗。她伸手按住我的手腕，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裂纹时，那些红光竟然像活物般缩了回去。
“别激动，教授。”她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你的‘记忆刻印’刚觉醒，精神力波动会刺激倒计时。看这个——”
苏晴举起另一只手，她掌心躺着枚透明的晶体，里面封装着细小的金色光点。我认出那是刚才男生死亡时留下的能力印记，此刻正以稳定的频率闪烁，像某种信标。
“每个审判者的能力印记都有独特频率。”她将晶体贴近我的手腕，倒计时的血色光芒与金色光点开始共振，“你的‘记忆刻印’和你母亲的实验体编号产生了共鸣，这说明——”
“说明什么？”我急切地追问，喉咙因为紧张而发紧。隧道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噪音，像有什么东西在铁轨上爬行。
“说明你母亲可能不是失踪，而是主动参与了‘虚数之眼’的实验。”苏晴的话像重锤砸在我心上，“她留下的实验笔记里提到过‘记忆种子’计划，需要将特定记忆植入审判者体内，而你……可能就是那个载体。”
我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隧道墙壁。母亲温柔的笑脸与实验室里的白大褂重叠在一起，让我一阵恶心。苏晴上前一步，却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她的银镯子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有东西过来了！”她将晶体塞给我，同时从背包里掏出把缠着红绳的匕首，“是‘清道夫’的巡逻队，他们带着能抹除记忆的声波枪！”
我接过晶体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在隧道里射击，被击中的人会像融化的蜡像般消失，他们胸口都佩戴着刻有“噬嗑卦”的徽章。这不是我的记忆，而是某种植入的预警信息。
“往左边通风口跑！”我抓住苏晴的手就往前冲，脚下的裂纹砖在重压下发出碎裂声。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还有类似收音机调频的滋滋声。
“他们启动声波武器了！”苏晴的声音带着痛苦，她捂住耳朵，银镯子的震动频率高得几乎看不清，“教授，用你的‘记忆刻印’！把逃生路线刻进我们脑子里！”
我从未在清醒状态下主动使用过能力。但看着苏晴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前方越来越窄的通风口，某种本能被点燃了。我集中精神，将刚才在晶体里看到的逃生路线——那个左转三次、爬过两条管道、在第七块砖下有机关的路径——用力“推”向苏晴。
金色的光芒从我的掌心溢出，像流动的水银般渗入她的太阳穴。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震，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她拽着我转向左边的岔道，动作精准得像预先编程的机器。
“就是这里！”她指着墙壁上半人高的通风口，匕首在砖缝里快速划动，发出金属摩擦的火花。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消毒水味。
“快进去！”我催促道，同时回头望向追兵。为首的人戴着青铜面具，手里端着的枪正对准我们，枪口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就在这时，苏晴突然转身，将匕首掷向天花板。刀刃精准地插在一盏摇摇欲坠的应急灯上，灯线被割断的瞬间，整个隧道陷入一片黑暗。
“走！”她拉着我钻进通风口，狭窄的空间里只能匍匐前进。身后传来枪声和金属碰撞声，还有苏晴急促的呼吸声。
“你怎么知道灯要掉下来？”我一边爬一边问，混凝土的碎屑掉进我的衣领。
“因果推演。”她的声音在管道里回荡，带着一丝疲惫，“我看到灯座螺丝松了三圈，你的脚步声让它产生了共振。刚才你使用‘记忆刻印’时，能力波动干扰了我的推演频率，不然我能更早预判。”
原来如此。我这才意识到，她的能力并非完美无缺。隧道里的黑暗让我想起母亲实验室的储藏室，也是这样狭窄逼仄，充满了福尔马林和旧纸张的味道。
“教授，”苏晴突然停下，转身看着我，黑暗中只有她的眼睛闪着微光，“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母亲的实验笔记里，提到过一个‘终局悖论’，说当‘记忆刻印’和‘因果推演’同时觉醒时，会触发审判游戏的最终机制。”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通风口外传来水滴声，像极了倒计时的节拍。苏晴伸出手，轻轻按在我的胸口，那里正有微弱的金色光芒透出——那是能力共鸣的迹象。
“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都可能在为那个终局悖论添砖加瓦。刚才你刻进我脑子里的逃生路线，其实是上一轮审判者的死亡陷阱，真正的安全出口在相反方向。”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她，却在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冷静。
“那你为什么还跟我来？”
“因为因果推演显示，”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跟着你走进陷阱，比独自逃生的存活率高47%。而且……”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半张烧焦的照片，上面是母亲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十二座桥前，男人的侧脸让我莫名熟悉。
“这个男人，”苏晴指着照片，“是‘虚数之眼’的首席科学家，也是江临川的父亲。你母亲的笔记里说，他在‘龙桥’设置了一个只有‘记忆刻印’者才能破解的悖论，而破解的关键……就在你的记忆深处。”
隧道尽头突然传来刺眼的光芒，伴随着巨大的齿轮转动声。我知道，我们到达了下一个审判点。而苏晴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母亲的秘密，江临川的身世，还有那个所谓的“终局悖论”……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和苏晴紧紧缠绕其中。我看着手腕上的倒计时，裂纹似乎更深了，但血色光芒却比刚才更加稳定。
也许，苏晴说得对。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最终的审判做准备。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苏晴的推演，在这危机西伏的隧道里，找到那条通往真相的道路。
“走吧，”我对苏晴说，语气坚定，“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一起去面对。”
苏晴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们并肩走向那片光芒，脚下的通风管道发出轻微的震动。我知道，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但只要有苏晴在身边，有“记忆刻印”的能力在体内，我就有信心走下去。
因为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揭开所有的谜团，让母亲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参加这场“七日审判”的意义所在。
通道尽头，一座刻满鼠纹的石桥正在缓缓升起，桥面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我深吸一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真正的博弈，现在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