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林风。”
林风摸了摸鼻子,脸上那玩味的笑容更深了。他一步踏入池水,动作带着几分随意的潇洒。池水同样没至腰间。
光影流转,幻象丛生。他似乎看到了一片被大火吞噬的山村废墟,一个模糊的、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林风的笑容淡去,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色。他并未像沈烬那样“发癫”,也未像萧焱那样硬抗。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幻象冲击心神,任由那寒意侵蚀神魂。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将胸中块垒尽数排出。那深沉的痛色被他强行压入眼底最深处,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懒散又深不可测的笑容。他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如同趟过一条寻常小溪,最终踏上对岸,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只是细心者如沈烬,能察觉他眼底深处多了一抹难以化开的冷意。
“林风,过。”
所有人陆陆续续的通过了问心池,未通过者寥寥无几。
“最后一位,沈嫣。” 执事的声音再次响起。
池水幽寒,映着沈嫣那张精心修饰却难掩苍白的脸。执事冰冷的声音落下,如同最后的宣判。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审视、好奇、淡漠,或如萧焱般毫不掩饰的倨傲,都聚焦在她身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岸那道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她灵魂的视线——来自沈烬。那目光像冰冷的针,刺得她体内那强行融合的灵源又是一阵尖锐的悸痛。
沈嫣深吸一口气,将沈家嫡长女的骄傲如同铠甲般披挂在身,压下灵源深处那丝源自被掠夺者本能的恐惧与排斥。她抬脚,踏入问心池。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首透骨髓,远比身体感受到的更冰冷的东西,开始侵蚀她的神魂。
光影扭曲,幻象丛生。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沈家后花园那熟悉的八角凉亭。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画面一转。偏僻的柴房外,小小的沈嫣穿着华贵的锦缎,同样紧张地左右张望,然后飞快地推开一条门缝,将手里还温热的点心塞进去,压低声音:“快吃!别让人看见了!我偷偷拿的!” 门缝里,是沈清璃惊喜又依赖的眼神。
那是她们短暂童年里,为数不多的、不掺杂质的温暖片段。是沈嫣在柳青青严厉目光之外,偷偷给予姐姐、不求回报的、纯粹的善意。那时的她,只是单纯地想对那个总被关在角落、眼神怯怯的女孩好一点。
池水边的沈嫣,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幻境中的温暖,与此刻池水的冰冷、体内灵源的躁动形成强烈的反差。她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恍惚。
但仅仅一瞬。
画面陡然破碎、扭曲!
柳青青那张美丽却刻薄的脸占据了整个视野,声音尖利如刀,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
“嫣儿!记住!你是沈家嫡女!身份尊贵!那野种算什么东西?她娘是贱人!她也是贱种!你对她好?你是在自降身份!”
“她的存在,就是你身上的污点!是别人戳你脊梁骨的笑柄!”
“离她远点!脏!”
接着是父亲沈沧溟那张冷漠的脸,看向沈清璃时,如同看一件无用的摆设,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家族长老、旁支子弟、下人们……无数张脸孔在幻境中闪过,他们对沈清璃的鄙夷、漠视、甚至欺凌,如同无声的洪流,日复一日地冲刷着年幼沈嫣的世界观。
“我错了吗?”
一个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带着蛊惑力量的声音在沈嫣识海中响起,那是心魔在低语,试图动摇她的认知,引动那被深埋的、或许存在过的愧疚。
“你夺走了她的命!你午夜梦回,可曾有过一丝悔意?”
池水中的沈嫣,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那幻境中的指责声浪,与体内灵源因沈烬存在而加剧的反噬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悔意?”
沈嫣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那火焰中没有迷茫,没有挣扎,只有冰冷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确认!
“我为什么要悔?!” 她几乎是在识海中对着那心魔咆哮,声音尖利,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狠厉,“她活着又能如何?!”
“她永远是沈家见不得光的‘野种’!永远被人唾弃!永远活在阴沟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痛苦!是我!是我让她解脱了!是我让她那点微末的价值得到了最大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