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蔓延、变浓的。
高楼大厦,低矮平房,路人车辆。
全被埋进雾里。
最先发现这一现象的学生还在拿手机偷摸拍照打算发朋友圈,美滋滋拍好之后一看照片。
白雾里巨大的黑影踩在学校的边缘,细长而瘦,宛如一道树影。
但它是活的。
因为它在被拍照的时候动了动,向着拍照的学生睁开了眼睛。
“жξ?рп╒?νρjsh……”
一连串根本无法被人理解的语言从它口中吐出。
同桌席从玉边跑边问谢谋。
“它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谢谋:“兄弟这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广播室的老师在一发现这种奇异现象的时候立刻拨了报警电话,并且全校广播让同学们以班级为单位去室内体育馆集合方便救援。
高二(28)班由班长负责组织,学委负责帮忙。
其间席从玉被拉了壮丁。
因为这厮身体素质好得离奇,连跑带拉拽着三个跑不动的同学还有心情讲话。
谢谋跑得想吐血,对这倒霉孩子的体能又有了新的认知。他实在跑不动了,伸手叫席从玉拉着他跑。
这会儿才有空把脑子里又迷上消消乐的预言书叫醒。
“陈奚君的交易不是改到我这儿了吗?就算有事,也不应该发生这么快啊。”
预言书在他脑子里飞快地翻动。
“小老板,你自己说的,学校这个坟场邪剑仙来了都得立地飞升。”
“说点人话。”
“怨气太重了,不止是陈奚君的事。如果记录没扰的话,就在昨天晚上,高三又有个住校生跳楼了。但她跳的是废弃的楼,现在还没什么人发现。”
“就算跳楼的那位同学有怨恨,也不会引来这么强大的东西。怨鬼没走?”
“它被喊回来了——嘿嘿,忘记和您说了,我刚又查到个事。”
“你别说了我不太想听。”
预言书停在某一页。
“您只有神格但没有能力的事被某些隐秘猜到了。好消息是现在知道的不多,这东西算一个。宰了它能安稳一段时间。”
“好看得起我。”
体育馆近在眼前,席从玉他们先进去。
谢谋和己经完全显于人前,浓雾里看过来的东西对上视线。
砰!
门被甩关上了。
落锁,堵门,一气呵成。
各班都在清点人数,年纪大一点的老师在边上休息,年轻老师整顿秩序。
体育馆里乌泱泱的都是人。
陈奚君点完名,自觉走到最后和谢谋站在一起。
“它联系我了。”
席从玉凑近:“谁?”
谢谋:“……人都说这么小声了你又是怎么听见的?”
他拨开席从玉的脸,也压低声音。
“这个东西和它一伙的?”
“不是。它原本要离开了,但又被叫了回来。这个东西的位格比它高。”陈奚君偏着头,耳朵朝向旁边。
“它想和你做交易。”
“在这?”
“它说它可以屏蔽比较近的探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借它身体。它和我的交易还没有完全结束,只是暂时的话没问题。”
“能对付外面的东西吗?”
“它说能。”
“让它讲话。”
陈奚君往后退了半步,揣在包里的小刀划开手指,流出的血在空中诡异地停滞半秒,又被吸覆在手上。
席从玉:“我草你们演都不演了!”
“不闭嘴等会儿灭你口。”谢谋推着他站前面挡大家的视线。
“你想和我做交易?”
“陈奚君”迟钝地点了一下头。
“祂…危…险。我可…以打过。你背后的人位格高,只要借我位格,我可以把你们的情况在整个事里抹去。”
“你想要什么?”
“救我的世界。它被侵占,将要死去。”
“我无法保证交易能不能成功,老板现在不在家。”
骗你的,其实是因为老板就是你面前这个弱鸡。
谢谋暗自诽腹。
“陈奚君”呆了两秒,垂着眼看着手上的血手套。
“没关系。我只要一个机会。”
“供我主驱使万年。”
“可以。”
“能砍得快点吗?”
“可以。”
“交易成立。”
谢谋双手摊开,双手间一本黑金底纹的书影闪烁。
一个呼吸就消失不见。
脑子里庄严肃穆的通告压下消消乐的特效声。
【交易达成。】
【甲方:……;乙方:怨鬼诸江。】
【乙方为甲方驱使万年,不得背叛,不得另立契约,不得毁约……时至,许其所求有转机。】
书页往下渗出艳红的血。
谢谋:“你这个特效不能屏蔽一下吗?”
预言书:“下次一定。”
书页翻动,在某一页显出文字。
【允你借祂的威严。】
诸江己经离开陈奚君的身体。
瘦长单薄的鬼影模糊地显出人的样貌,宽大的连帽衣服缩减变换,最终和在场学生的校服一致。
“感谢您的慷慨。”
他将右手半握置于心口前,稍微弯腰。
“来的不止镜鬼,他们似乎别有所求。”
“如果暂时放任,会有人死吗?”
“会。”
“那先把这个打了,其他的后面再说。”
“遵从您的指示。”
阴影如蛇一样蜿蜒,线一样攀着地板和墙向外延展。
几分钟后,忽然有学生指着外面大喊。
“我靠!外面是不是有人!”
“要不要开门?”
“谁出去了?”
“班长呢!学习委员呢?刚才不是点名了吗?哪个班少人了?”
“……”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议论声又像开水沸腾。
蹲着,站着,踮着脚的,全都急着努力朝外面看。
看不清脸的人手里抓着一把长刀,单腿后撑,借着后蹬的力纵身跃起,悬停于空中。
他比鬼影渺小,与之相对如蜉蝣撼树。
但他一刀挥出。
惨白如月色,冰冷如霜雪的气刃牵动空气都发出割裂声。
浓雾里意图逃窜的真身甚至来不及躲避。
连侧身都不能。
就如镜子一样碎裂了。
所有抬头看的人眼里映着浓雾之中那道提着刀的人影。
不明晰,看不清。
只有这个学校劣质肥大的校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身后,衣摆垂下的巨大虚影轻微晃动,似乎有着某位不可言说、不可首视的存在看完了这场毫无悬念的无聊战斗,起身离开。
清冽冷淡的声音传向西方 。
“吾主之境,窥视者——”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