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大厦地下三层B区车库的照明似乎比往日更加冷冽。林子枫驾驶着新更换的定制防弹车缓缓驶入专属车位,车身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幽冷的金属光泽。车门打开,他迈步而出,动作流畅沉稳。早己等候在车位旁的何劲松大步迎上,面色凝重地将一个加密文件袋递给他。
“林特勤,拿着。”何劲松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锐利地扫视过空旷的车库深处,“物流基地泄露源有眉目了。所有经手过你当时行程排班、车辆调度记录和基地安保安排的人员信息汇总。技术部小王和特勤组赵凯那两天的通讯和网络监控摘要也在里面。”
林子枫接过沉甸甸的文件袋,感受着那份量背后的真相重量。“是泄密?”
“技术层面痕迹基本抹干净了,很专业,但数据路径分析指向技术部内网一个匿名跳板。”何劲松眉峰紧锁,透着一丝无奈与杀机,“反向追踪被人为切断了,源头终端覆盖了物理地址码。锁定不了具体终端,更抓不住人把柄。小王…这小子现在把自己当惊弓之鸟了,我故意在他面前提了一嘴追踪,他脸白得像纸,手指抖得咖啡都泼出来了。赵凯倒是稳,但眼神不对劲。”他重重拍了下林子枫的肩膀,“没证据,动不了。但这笔账,迟早要算!你自己在外面更要加倍小心。文件看完,安全屋焚毁箱。”
“明白。”林子枫点头,将文件袋不动声色地夹入腋下。
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但多了一丝微弱的暖意。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苏瑾苍白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斑。她依旧抱着那件洗得发白叠放整齐的旧工装外套,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蜷缩隔离的姿态。她侧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腿上摊开一本封皮磨旧的小说,目光安静地落在书页上。书页上的字她其实并没真正看进去多少,但至少她的视线不再空洞无物。
“咚咚。”极轻的敲门声。林子枫站在门口,一身笔挺的深色夹克,不再沾有泥土或汗渍,唯有眉宇间的风霜沉淀感无法洗去。
苏瑾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看到是他,那双清澈却还带着几丝惊怯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光亮,如同被风吹动的微弱烛火。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外套抱得更紧了一些,身体微微前倾,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紧张地抿住了。
林子枫走进来,将手里提着的保温食盒放在床头柜上:“陈总让人准备的炖汤,滋补气血的。”
苏瑾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声音又轻又细,像怕惊扰了什么:“谢…谢谢陈总……谢谢你。”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主动发出成句的声音,带着点长期不说话的涩哑。
“感觉怎么样?”林子枫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不会让她感到局促的距离。
“好…好多了。”苏瑾小幅度地点点头,目光垂落下去,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就是…晚上…还…还会……”她没说下去,但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外套布料,那无声诉说了夜半时分纠缠她的梦魇。
林子枫沉默了几秒。他能感受到那份深藏的恐惧和无力感。那江水的冰冷,濒死的窒息,对心灵的伤害或许比身体的创伤更难以痊愈。他看着少女单薄的肩膀和被阳光勾勒出的脆弱轮廓,一种超越责任感的、更为深沉的牵绊无声地在心底生长。她是老王托付的遗珍,更是他亲手从深渊边缘拉回的生命。
“不要怕。”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笃定,“过去了。安心休养。”他没有说更多安慰的套话,仅仅是这三个字和那份笃定,似乎就悄然压下了苏瑾眼中翻滚的恐惧涟漪。
短暂的沉默在暖阳里流淌。苏瑾的目光悄悄抬起,落在林子枫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眼眸里沉凝的力量,如同矗立在风暴海中的礁石。她鼓起勇气,声音更轻地问:“我…我以后…该怎么办?”
林子枫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她迷茫无助的眼神:“先养好身体。出院了,我带你离开这里。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他顿了顿,语气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平稳,“工作,住处,我都会安排。”
一股混杂着感激、依赖和巨大压力的暖流瞬间涌上苏瑾心头,鼻子猛地一酸,眼前瞬间模糊,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啪嗒”一声,滴落在怀里的旧外套上。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长久压抑后突然被承诺接住、却不知如何回报的复杂情绪。她慌忙低下头,用袖子使劲擦着眼睛,肩膀无声地耸动,只有压抑的、细微的抽噎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清晰可闻。她没再说“对不起”,也没再说“谢谢”,但那汹涌的泪水和死死抓着外套、仿佛抓住了唯一依靠的动作,胜过了千言万语。
林子枫看着她无声哭泣的样子,破天荒地,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起身离开。他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如同那座不动如山的礁石,用那份沉静的存在感,无言地承载着少女泄闸的茫然与重压。病房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格外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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