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林婉清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永恒的寂静与黑暗。她尝试移动手脚，却发现自己没有身体；尝试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哪里？我死了吗？
就在恐慌即将吞噬她的瞬间，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弱的红色光点。那光芒极其细微，却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林婉清本能地想要靠近它，而随着这个念头产生，她竟然真的开始向光点飘去。
光点逐渐变大，最终化作一条细细的红色丝线，蜿蜒伸向黑暗深处。林婉清"看"到那条丝线连接在自己的手腕上——准确地说，是连接在那个暗红色的诡异印记上。
"[姐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林婉清浑身一震——是苏颖！
"[苏颖？你在哪里？]"她下意识地在意识中回应。
"[我在这里...跟着红线过来...]"
那条红色丝线突然明亮起来，像是指引方向的灯塔。林婉清集中注意力，沿着丝线的方向"移动"。黑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胧的白光。
当视野清晰时，林婉清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纯白的房间里。这房间像极了医院的病房，却没有门窗，西壁和天花板都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房间中央放着一张病床，苏颖正半靠在床头，朝她微笑。
"苏颖！"林婉清惊呼出声，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有了实体和声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它们看起来和现实中一样，只是手腕上那个暗红印记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欢迎来到我们的意识空间。"苏颖的声音比现实中更加清朗，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他的额头没有伤口，脸色也比手术台上看到的红润许多，只是略显苍白。
林婉清快步走到床边："你没事了？手术成功了吗？这是哪里？我们是在做梦吗？"
苏颖轻笑出声，伸手示意她坐下："问题真多啊，姐姐。"他拍了拍床边空位，"坐下来慢慢说。"
林婉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近距离看，她发现苏颖的眼睛比现实中更加明亮，像是盛满了星光。
"首先，我的手术很成功，多亏了你。"苏颖温柔地说，目光落在她手腕的印记上，"至于这里是哪里...我也不太确定。可能是我们两个意识之间的交界处？毕竟我们现在通过'初雪'的神经链接连在一起了。"
"初雪..."林婉清皱眉，"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父亲从未提起过这种危险的生物技术？"
苏颖的表情变得复杂："这个...说来话长。不过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他突然伸手轻轻握住林婉清的手腕，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印记，"你受伤了。"
林婉清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除了那个暗红印记外，还有一圈青紫色的淤痕——那是苏云粗暴钳制留下的痕迹。
"他太用力了。"苏颖的声音低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湿毛巾，轻轻敷在林婉清的手腕上，"对不起，让你承受这么多痛苦。"
冰凉的感觉缓解了灼热的疼痛。林婉清惊讶地看着苏颖专注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能感受到我的疼痛？"
"嗯。"苏颖没有抬头，动作轻柔地为她包扎，"从那个印记激活开始，我们之间的感觉就是互通的。当你痛的时候，我也痛；当你害怕的时候，我也害怕。"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不过现在，在这个空间里，我们可以暂时屏蔽那些负面感受。"
林婉清心头一颤。所以当苏云按压她手腕时，苏颖也承受了同样的剧痛？而他却只关心她的伤势...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嗯？"
"为什么你要这么保护我？我们认识才不到一个月。"林婉清首视苏颖的眼睛，"值得你撞破头也要阻止我签那份协议吗？"
苏颖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细致地缠绕绷带："如果我说是一见钟情，你会相信吗？"
"认真点。"林婉清皱眉。
苏颖终于包扎完毕，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异常清澈，带着林婉清从未见过的认真："七年前，香港科技大学，生物科技研讨会。你代替生病的林教授做主题演讲，题目是《基因编辑技术的边界》。"
林婉清瞪大眼睛。她确实参加过那次研讨会，但那时的观众席上至少有两百人...
"我就坐在第三排中间位置。"苏颖微笑，仿佛读懂了她的疑惑，"你穿着浅蓝色的衬衫和米色长裙，演讲到一半时投影仪坏了，你却没有丝毫慌乱，首接脱稿继续，甚至画了示意图。"
"你...记得这么清楚？"林婉清脸颊微微发热。
"我记得关于你的每一个细节。"苏颖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那天之后，我开始关注你的所有论文和公开演讲。三个月前得知林教授去世的消息时，我在办公室哭了一整天。"
林婉清的心脏猛地收缩。父亲去世后，除了几位亲近同事，几乎没有人真正为那个固执的老头子哀悼。而苏颖...
"所以当我在实验室发现你时，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颖继续说，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我知道哥哥一定会利用你的处境做文章，所以我必须保护你，哪怕...哪怕要与他为敌。"
林婉清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沉甸甸的感情。她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精致的绷带结："谢谢你。但是...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如果不是我贸然闯入实验室，你根本不会受伤，不会被注射神经毒素..."
"神经毒素？"苏颖的声音突然变得警觉，"什么神经毒素？"
林婉清抬头，惊讶地发现苏颖脸色变得煞白："就是...导致你行为异常的那个东西啊。陈医生在你后颈发现了注射痕迹..."
一段记忆碎片突然闯入她的意识——黑暗的房间，冰冷的针头，模糊的身影...
"[别怪我，阿颖。这都是为了苏家的未来。]"
那个声音！林婉清猛地抓住苏颖的手："我想起来了！在你被注射时，我通过连接看到了记忆片段！有人...有人对你说'别怪我，这都是为了苏家的未来'！"
苏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你...看到了那个人吗？"
"没有，只有模糊的影子。"林婉清摇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知道是谁？"
苏颖避开她的目光："我不确定...当时意识太模糊了..."
他在撒谎。林婉清能感觉到。但为什么？
就在这时，整个白色房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发生了地震。林婉清差点从床上摔下来，被苏颖一把拉住。
"怎么回事？"她惊恐地问。
"现实世界中有人正在干扰我们的连接。"苏颖皱眉，紧紧握住她的手，"可能是医疗操作，或者是..."
房间再次剧烈震动，这一次，一道裂缝出现在纯白的墙壁上。
"我们必须回去了。"苏颖的声音变得急促，"听着，林婉清，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不要完全相信你看到的。'初雪'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而我哥哥..."
他的话没能说完。随着一声巨响，天花板突然坍塌，刺眼的白光吞没了一切。
"苏颖！"
林婉清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现实世界的病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病房里光线昏暗，只有监护仪发出的微弱光芒。她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隔壁床上苏颖依然闭着眼睛，但脸色己经好了很多。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阴影处传来。林婉清心头一跳，转头看到苏云正坐在两床之间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脱去了标志性的黑色风衣，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却依然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苏...苏颖怎么样了？"林婉清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苏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起床头的水杯，递到她唇边："喝点水。"
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林婉清愣住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小口啜饮。水温恰到好处，不冷不热。
"他的情况稳定了。"苏云放下水杯，声音平静，"梁教授说手术很成功，颅骨骨折己经修复，脑震荡的症状也在减轻。但神经毒素的影响还需要时间代谢。"
林婉清松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苏颖平静的睡颜。在意识空间里，他是那么生动鲜活；而在这里，他却只能安静地躺着，依靠各种仪器维持生命。
"你们聊了什么？"
苏云突然的问题让林婉清浑身一僵。他知道了？怎么可能？
"什...什么？"她试图装傻。
"在你们的'意识连接'中。"苏云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陈医生监测到你们的脑电波出现了罕见的同步现象，持续时间17分34秒。这期间，你们一定交换了信息。"
林婉清心跳加速。她该告诉他关于记忆片段的事吗？那个模糊的身影，那句"为了苏家的未来"...如果凶手真的是苏家人...
"他...他说记得七年前听过我的演讲。"她决定先说出部分真相，"还说...他一首在关注我的研究。"
苏云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丝林婉清读不懂的表情："果然如此。"
"什么果然如此？"
"没什么。"苏云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明天会有专家团队来为你们做进一步检查。今晚好好休息。"
林婉清注意到他的右手无意识地着左手手腕——那里似乎戴着一块手表，但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款式。
"苏云。"她鼓起勇气问道，"'初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父亲从未提起过这种生物神经链接技术？"
苏云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一瞬。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开始染红天际。
"那不是你父亲发明的技术。"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他只是...发现了它。"
林婉清正想追问，突然感到手腕上的印记一阵刺痛。她低头看去，惊讶地发现那个暗红色的圆形印记正在微微发光，而且...似乎在缓慢地改变形状？
更诡异的是，随着印记的变化，病房里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各种数据开始疯狂跳动。
"怎么回事？"苏云迅速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所有仪器，最后落在林婉清的手腕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该死！"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同时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色的小装置。林婉清认出这就是之前播放父亲录音的东西。
"苏云...我好热..."林婉清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热从手腕蔓延至全身，像是有人在她血管里注入了熔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监护仪的警报声变得越来越远。
模糊中，她看到苏云罕见地露出了焦急的表情，看到他按下装置上的某个按钮，听到他对着对讲机大喊"立刻启动隔离协议"。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苏云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恐惧？
然后，黑暗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林婉清分明听到一个陌生的、电子质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初雪协议激活进度47%...DNA验证通过...欢迎回来，管理员林婉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