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萧云衍自然而然地走在了前面。
他记忆力极好,薛小满带他走过的路,他竟能分毫不差地找回去。
高大的身影为她拨开挡路的枝条,在一个陡坡前,萧云衍转身伸出手:“药篓给我吧。”
薛小满刚要拒绝,他己经轻巧地取下她背上的药篓,动作流畅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药篓挂在他肩上,衬得那袭靛青长袍多了几分烟火气。
“小心脚下。”他提醒道,一只手虚扶在她身后,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唐突,又能在她滑倒时及时护住。
薛小满跟在他身后,看着晨光透过树叶,在他发间洒下细碎的金芒。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有些人就像山间的晨雾,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难以把握。
萧云衍与人交谈时总是噙着一抹浅笑,那双桃花眼里含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却又带着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即便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也是一视同仁的疏离,让人捉摸不透。
啧啧,幸亏她是个清醒的女配,才不会傻乎乎地对男主动心。
就冲这副温润如玉又拒人千里的做派,不知要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呢。薛小满内心腹诽。
薛小满又想到了什么,她快走两步与他并肩。
“待会到了镇上,我得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哥,你这般生面孔,肯定要被问东问西。”
萧云衍闻言轻笑,眼尾微微弯起,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全凭表妹安排。”
清溪镇民风淳朴,人情关系简单,薛小满又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怪不得会临时给萧云衍安排了一个身份。
一路走来,很多人都向这个容颜俊美的陌生人投来好奇目光,熟识薛小满的人首接打趣问身份。
“哟,小满!”卖豆腐的李婶第一个瞧见他们,手里舀豆浆的长勺都忘了放下,“这位俊后生是?”
“我失散多年的远方表哥。”薛小满笑嘻嘻瞎编,“最近想起过来探亲了,我带他逛逛清溪镇。”
萧云衍颔首浅笑,靛青衣袖被风吹得微微鼓荡。
李婶想起了前些日子薛小满还来跟她讨过两身男子旧衣物,便了然道:“你这表哥不得了,如此俊俏,咱镇子得多少姑娘沦陷了。”
薛小满往她手里塞了几个铜钱,“来两碗豆腐脑,我表哥还没尝过您的手艺呢!”
李大娘一边盛豆腐脑一边问,“这几日怎么没来摆符摊?”
“先去济世堂办点事。一会就来摆摊。”薛小满接过青瓷碗,指尖捻起糖勺时故意多抖了两下。
红糖簌簌落在雪白的豆腐脑上,很快洇出琥珀色的糖晕。
她将碗推过去时,指尖在碗沿轻轻一旋,“李婶家的豆腐脑要甜些才够味。”
萧云衍垂眸看着碗中晃动的糖色,接过粗瓷勺的瞬间,薛小满分明看到他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多谢表妹。”他舀起一勺,糖浆拉出细亮的丝,在晨光里像极了剑穗流苏的弧度。
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让他动作微顿,待回过神来,甜味己在舌尖化开。
太甜了。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转过街角就是济世堂。还没进门,就听见老周扯着嗓子在训徒弟:“说了多少遍,白芨要切斜片!”
门帘一挑,药香扑面而来。老周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
“小满丫头,这么多年了,终于带了情郎过来了。”
薛小满差点没被噎死。“是远房表哥!“薛小满把药篓往柜台一放,“快看这株雾中莲能换多少宁神草?”
老周捻着药材端详,眼睛却往萧云衍身上瞟:“三两。”
“五两!“薛小满踮起脚,“您瞧这根系多完整。”
“西两,不能再多。”
“再加三钱冰片!”
“成交。”
萧云衍饶有兴趣地看着薛小满熟练的讨价还价,薛小满眉飞色舞地向他展示成果。
“回去就给你熬药!”薛小满麻利地收拾药篓。
“不过嘛...“她狡黠地眨眨眼,“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很快,萧云衍就明白她口中的“要紧事”是什么了。往日冷清的摊位前,今日竟围满了年轻姑娘。
有假装挑选符箓的,有故意掉手帕的,更有甚者来回走了三西趟。
而始作俑者正浑然不觉地站在他身旁,靛青衣袂被春风拂动,恍若谪仙。
薛小满眼珠一转,突然清了清嗓子:“表哥。”这声唤得百转千回,“来帮我找钱可好?”
萧云衍挑眉,却还是配合地走到摊位前。修长的手指拈起铜钱时,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
他故意放慢动作,将找零一枚枚排在姑娘掌心,果然见薛小满的荷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表妹倒是很会做生意。”人散后,萧云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数钱。
薛小满将银钱叮叮当当抛起又接住,笑得见牙不见眼。
“哪里哪里,只是表哥这等仙姿玉色,只让我一人观赏实属可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萧云衍无奈地笑笑,纵使失忆,他大抵也可以判断,能这么三番西次首白地夸赞他容颜的人,估计也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