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唐焱的声音有些干涩，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刚才……那是什么？”
林默晃了晃脑袋，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阵天旋地转。
他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一片干涩。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只焦炭恶灵扑向自己的瞬间。
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却发现整个站台空空荡荡，安静得可怕。
那些恶灵呢？
都去哪了？
他看向不远处的唐焱，只见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吃辣少女，正用一种看史前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脸上写满了震惊，甚至还有一丝……忌惮。
她手里那把干辣椒，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撒了一片。
“我……我不知道。”
林默的声音很虚，像是漏风的风箱。
他确实不知道。
那个傲慢的声音，那句“朕的江山”，仿佛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身体被彻底抽干的虚弱感，却无比真实。
【第一项考核：登车，己完成。】
【考生林默，评价：S。】
【考生唐焱，评价：A。】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站台的死寂。
【请两位考生立刻登车，列车即将离站。】
唐焱猛地回过神，她看了一眼那扇洞开的黑色车门，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林默。
她眼中的忌惮，迅速被一种更加炽热的情绪所取代。
是亢奋。
是找到了绝世神装的游戏玩家的亢奋。
“宿敌！”
她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架住林-默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你这家伙，藏得够深啊！”
“刚才那招叫什么？言出法随？精神控制？还是什么祖先灵之类的隐藏天赋？”
她的语速极快，像一串点燃的鞭炮。
“你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一个古代的皇帝？”
林默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被唐焱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头晕眼花，但最后一句，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他混乱的思绪里。
皇帝？
孤？
那个感觉，确实很像。
“我说了，我不知道。”
林默挣了挣，却发现自己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行了行了，不问了。”
唐焱半拖半抱着他，走向那列漆黑的蒸汽火车。
“你这状态，跟被榨干了一样，等到了学院，我请你吃毛血旺，十斤辣椒打底，保管你满血复活。”
林默扯了扯嘴角，连吐槽的力气都省了。
踏上列车的一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两排陈旧的墨绿色丝绒座椅，光线昏暗，窗外不是废弃的站台，而是一片扭曲旋转的、五光十色的星云。
火车，在星海中穿行。
“随便坐吧，这趟是咱们新生的专列。”
唐焱把他按在一张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对面，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还在不停地打量他。
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这学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林默靠着冰冷的椅背，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灵枢学院啊，我们这种人的大学呗。”
唐焱从运动外套的口袋里，又摸出了一小包真空包装的魔鬼椒，撕开就往嘴里塞。
“我们这种人？”
“就是能看见‘灵’，并且能使用‘灵’之力量的人，统称灵师。”
唐焱嚼着辣椒，辣得嘴唇通红，额头冒汗，表情却很享受。
“灵的种类多得要死，我这种，属于幻想灵，就是寄宿了故事里人物的灵。”
她指了指自己的右臂。
“《海贼王》，艾斯，帅吧？”
林默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重塑，然后敲碎，再用一种非常离谱的方式重新粘合起来。
“那你……”
唐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
“你身体里那个，绝对是历史英灵，而且级别高得吓人。那股唯我独尊的劲儿，隔着八百米我都能闻到。”
“我以前在资料上看过，有些顶级的历史英灵，会自己选择宿主，甚至强行寄宿。”
“你这种，应该就是被动觉醒的。”
“新手期就被这么牛逼的灵附体，兄弟，你这初始号，是天选级别的。”
林默没有接话。
天选？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他完全无法控制的怪物。
那个叫凌雪的女人，他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她知道这些吗？
她那句“浪费天赋”，指的也是这个？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那股被掏空的虚弱感里，渗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那不是他的力量。
他只是一个容器。
一个随时可能被“那个存在”彻底占据的，空荡荡的躯壳。
火车不知行驶了多久。
窗外的星云猛地一震，随即，刺目的白光涌了进来。
【终点站：灵枢学院，己到达。】
【请所有新生下车，前往教务处报到，领取身份手环与宿舍钥匙。】
林默被唐焱拽下了车。
脚下是坚实的青石板地面，空气里飘着不知名草木的清香，混杂着一丝丹药的苦味。
眼前的一幕，让林默的呼吸停滞了。
这里不是什么现代化的校园。
而是一座悬浮在云海之上的巨大城池。
古老的殿宇楼阁，飞檐斗拱，与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悬浮石板路交错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和谐的奇景。
远处的飞檐下挂着铜铃，随风发出空灵的脆响。
有穿着各色制服的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
有的学生肩膀上，站着一只冒着电光的雷鸟。
有的学生身后，跟着一具手持长刀的古代武将虚影。
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哥，正追着一个半透明的、哭哭啼啼的小幽灵，用蹩脚的中文大喊：“别跑！回来给我写作业！”
林默感觉自己的CPU，再一次烧了。
“哇哦，这就是主城地图吗？建模可以啊！”
唐焱倒是习以为常，一脸兴奋地西处张望。
“走了走了，先去教务处，领了新手装备再说。”
她拉着林默，熟门熟路地朝着一座最高的阁楼走去。
林默的身体依旧虚弱，几乎是被拖着走。
他的大脑在努力处理着眼前这过于庞大的信息量，整个人都有点麻木。
他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
高考，函数，几何题。
那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己经回不去了。
就在他浑浑噩噩地路过一片栽种着奇异花草的园圃时，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小路上冲了出来。
“哎呀！”
砰。
一声闷响。
林默被撞得一个趔趄，本来就虚浮的脚步，这下彻底站不稳了，眼看就要往后倒去。
一只柔软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
“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清脆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满满的歉意。
“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林默抬起头。
然后，他愣住了。
一张熟悉的，带着点婴儿肥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女孩梳着清爽的马尾，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像浸在水里的葡萄。
是苏白。
他的高中同桌。
此刻，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那眼神，和在教室里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默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是不是还没睡醒？
为什么他的同桌，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林默？”
苏白也认出了他，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写满了不可思议。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像是被十只摄魂怪吸干了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帆布包里翻找着什么。
“别动别动，我这里有刚摘的凝神草，叶子揉碎了闻一闻就好了。”
她说着，就捏着一片绿油油的叶子，要往林默的鼻子上凑。
那股清新的草木气息，冲淡了林默脑中的混沌，让他有了一丝真实感。
“苏白？”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是我呀是我呀！”
苏白见他还能说话，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上下打量着他。
“你怎么搞的？你不是请病假在家休息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还有，你身上这股死气沉沉的味道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的问题，比唐焱还要密集。
林默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脚上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她和这个光怪陆离，充满了危险与未知的学院，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却又那么……真实。
像是一束温暖而澄澈的阳光，毫无防备地照进了他这片混乱而阴冷的内心。
他那颗被怨灵、帝王、未婚妻、宿敌搅得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了一点。
“喂，宿敌，这是你马子？”
唐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挑着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