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别院,听风阁。
此地乃是京城顶级纨绔们消遣作乐的圣地。平日里,这里是丝竹悦耳,美女云集,谈论的是哪家的骏马神俊,哪里的歌姬声甜。
而今日,听风阁的画风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诡异。
一群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围着一张汉白玉石桌,神情紧张地盯着桌上之物——十根用金丝盘托着的“炼体灵条”,和五罐被冰镇在玉盆里的“玄冰气泡饮”。
小王爷赵昱,作为今晚的主角,正唾沫横飞地宣讲着这两样神物的来历,把沈悠那套“火云教”、“西域秘法”的鬼话添油加醋地又拔高了三个档次。
“……所以说,”赵昱总结道,脸上带着神圣的光辉,“此物,非有大毅力、大福缘者不可享用!今日,本小王爷设下这‘辣条挑战’,就是想看看,我等兄弟之中,谁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座下一片骚动,夹杂着不信与嗤笑。
“我说昱哥儿,你没发烧吧?”一个长着桃花眼的公子,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侯世杰,捏着鼻子扇了扇风,“这不就是一股子酱味儿和辣味儿吗?还天选之人,我看是街边五文钱一串的烤面筋忘了刷酱吧?”
“就是!一股子穷酸味儿。”
“昱哥儿怕不是被人给骗了?”
赵昱也不恼,他早就料到这群凡夫俗子的反应。他得意地一扬下巴:“无知!尔等凡胎肉眼,怎识得神物真容?侯世杰,你不是自诩品味京城第一吗?你敢不敢来挑战?”
侯世杰最受不得激。他“腾”地站起来,冷笑道:“有何不敢?不就是一根破面筋,本公子今天就让你开开眼,什么叫真正的优雅!”
说罢,他昂首挺胸地走到桌前,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起一根辣条,学着品鉴古画的模样,先是闻了闻,然后……优雅地咬了一大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看见,侯世杰那张原本俊俏风流的脸,先是涨成了猪肝色,随即双眼暴突,额上青筋一根根地蹦了出来。他那张准备说出“不过如此”的嘴,僵在半空中,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噗——咳咳咳咳!”
优雅荡然无存。侯世杰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一手捂着嘴,一手疯狂地在空中乱抓,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
“水……水!辣!辣死我了!!”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侯公子,你的优雅呢?”
“快看快看,他哭了!他被一根面筋给辣哭了!”
就在侯世杰感觉自己舌头快要烧断,尊严即将碎成二维码的时候,赵昱慢悠悠地走上前,打开一罐“玄冰气泡饮”,递到他嘴边。
“此乃解药。”
侯世杰如蒙大赦,夺过来就往嘴里猛灌。
冰凉的液体带着奇特的刺激感冲入喉咙,瞬间浇灭了那股燎原之火。紧接着,无数气泡在口腔中炸裂的奇妙感觉,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嗝~~~~~!”
一个惊天动地的、绵长而舒爽的饱嗝,响彻了整个听风阁。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侯世杰。他此刻的表情,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极乐。他的脸颊还泛着红晕,眼神迷离,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这……这是什么感觉?”有人忍不住问。
侯世杰晃了晃神,咂了咂嘴,回味着那股从地狱到天堂的极致体验,喃喃道:“爽……爽到……飞起……”
这一下,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辣是痛苦,那现在侯世杰这副飘飘欲仙的模样,分明就是享受!
“我来试试!”
“我也要挑战!”
“给我一根!不就是辣吗?我蜀中来的还怕这个?”
纨绔们的好胜心和好奇心被彻底点燃,场面瞬间失控。他们争先恐后地抢夺着剩下的辣条,听风阁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咳嗽声、惨叫声、以及……此起彼伏的、响亮的饱嗝声。
而在听风阁二楼的回廊上,一双清冷的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楼下这群魔乱舞的闹剧。
沈清漪,沈家大房的嫡长女,京城有名的才女。她今日在此与几位闺中密友小聚,却被楼下这阵鬼哭狼嚎般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当她看清那闹剧的中心,是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堂弟沈悠口中的“小王爷”,以及一群同样声名狼藉的纨绔时,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可当她看清他们争抢的东西——那种红油闪亮的长条,和那个会冒泡的黑色饮品时,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不懂什么“炼体灵条”,但她看得懂人心。
她看到的是,一群京城最顶级的消费者,为了两样看似粗鄙的食物,抛弃了所有的仪态和风度,露出了最原始的渴望。她看到的是,一种新奇的、具有强烈成瘾性的体验,正在这群人中病毒式地传播。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从侍女口中得知,这场闹剧的源头,竟然是她那个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堂弟——沈悠。
那个连还赌债的钱都拿不出来,需要靠变卖母亲遗物度日的废物,是从哪里搞来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又是如何精准地抓住了小王爷这种人的命脉?
这其中蕴含的,绝不是“运气”二字可以解释的。
沈清漪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座位上。
沈悠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清茶,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神情,不像一个商人看到了滚滚财源,倒像一个顽童,在欣赏自己亲手导演的一出好戏。
旺财在他身边,一边为主子数着刚到手的银票,一边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些“发疯”的公子哥,小声嘀咕:“少爷,他们……他们不会吃出毛病吧?”
“放心,”沈悠抿了口茶,淡淡道,“这叫‘体验式营销’,也叫‘社交货币’。他们吃的不是辣条,是面子,是谈资。从今晚起,谁没被‘炼体灵条’辣哭过,谁没喝过‘玄冰气泡饮’,谁就会被踢出京城最顶级的纨绔圈。”
旺财听得云里雾里,但不明觉厉。
沈悠则在心里盘算着:辣条和可乐的组合拳己经打响,接下来,是时候推出“家庭装”的方便面了。毕竟,光靠这群纨绔,市场还是太小。要让这股风进那些深宅大院,吹到那些贵妇小姐的梳妆台前,那才叫真正的“降维打击”。
他正盘算着,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二楼回廊上,沈清漪那双探究的、清冷的眼眸。
西目相对。
沈悠心中“咯噔”一下。
糟了,光顾着看乐子,忘了家里还有个精明得像个妖精的堂姐。
他对着沈清漪举了举茶杯,露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最无害、最纨绔的傻笑。
沈清漪却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但沈悠知道,麻烦可能要来了。被豹哥那种莽夫盯上,可以用泡面唬弄过去。被赵昱这种二哈缠上,可以用辣条收买。可被沈清漪这种聪明人盯上……
沈悠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咸鱼躺平大计,又出现了一道新的裂痕。
“好烦啊,”他小声嘟囔,“为什么总有人要逼我动脑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