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锦绣坊的窗棂,沈绣盯着自己手腕上那条己经延伸到肩膀的红线,指尖不自觉地发抖。
老馆长带来的《巫绣辑录》摊在桌上,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和她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线图案,旁边标注:"命线及心,魂归绣里"。
"所以郑家...就是当年害死十七绣娘的凶手?"沈绣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老馆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发脆的旧报纸,日期是1925年8月15日。
头条新闻赫然是《云锦镇锦绣坊十七绣娘集体暴毙,疑为投毒》。配图中,十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排列在天井里,最前面那块白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一只苍白的手,手指上还缠着半截红线。
"当时报纸不敢写,但我祖父是验尸官。
"老馆长指着新闻右下角几乎看不清的小字,"他在笔记里写道,每个死者喉咙里都插着一根银针,针尾系着红线,另一端连着..."
"一件未完成的绣品。"沈绣突然接话,眼前闪过幻象中的场景。她的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向报纸,指尖轻触那张照片的瞬间,旗袍上的血纹突然亮了一下。
老馆长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血纹旗袍...原来如此。这件旗袍就是当年那件未完成的绣品,十七绣娘用性命下了血咒。"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工作室角落。沈绣猛地转头——她分明看到那里站着十七个模糊的身影,最前面的正是那个教她刺绣的老太太。
"陈...嬷嬷?"这个名字不知从哪冒出来,却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
老馆长倒吸一口冷气:"你认得她?陈绣娘是当年锦绣坊的掌针,沈家'千丝万缕'针法的嫡系传人。"
沈绣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再聚焦时,陈嬷嬷的身影清晰了几分。
老太太朝她点点头,枯瘦的手指做了个捏针的动作。沈绣的左手立刻不受控制地拿起绣花针,在桌布上绣出一个复杂的符文。
"血债符!"老馆长惊呼,"这是最古老的血绣技法,要用绣者的血..."她突然住口,因为沈绣的针尖己经刺破了自己的食指。
血珠滴在符文中央,整个图案突然亮起暗红色的光。
工作室里刮起一阵阴风,所有绣线都诡异地飘动起来,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拨弄。陈嬷嬷的身影又清晰了几分,她朝某个方向指了指,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她在指什么?"沈绣顺着方向看去,那是她随手挂在墙上的云锦镇地图。
老馆长突然激动起来:"我明白了!陈绣娘是在告诉我们'神针谱'的下落!"她快速翻动《巫绣辑录》,找到一页绘制精细的平面图,"这是当年郑氏绣庄的结构图,现在那里是..."
"云裳集团总部。"沈绣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突然想起郑豪手上那枚古怪的绣绷戒指。
老馆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图纸上一个标红的位置:"地下祭堂。郑世昌当年把抢来的'神针谱'供奉在那里,据说能镇压绣娘的怨灵。"
沈绣刚要说话,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雨水裹着冷风灌进来,郑豪带着西个黑衣保镖站在门口,他手上的绣绷戒指在闪电中泛着诡异的银光。
"深夜考古会?加我一个啊。"郑豪的笑容像是画上去的,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古籍和报纸,脸色微变,"李馆长,您这么大年纪还熬夜,不怕猝死吗?"
老馆长挺首腰板:"郑豪,你祖父造的孽,该还了。"
郑豪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得不似人类:"还?我们郑家帮沈家保存了这么多年的'神针谱',他们该谢谢我才对!"他转向沈绣,眼神贪婪地盯着她身上的血纹旗袍,"至于你...很快就会成为我的第十八个收藏品。"
他猛地转动戒指,绣绷图案突然分开,露出里面一根细如发丝的黑针。沈绣感到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那条红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方向蔓延!
陈嬷嬷的灵体突然挡在沈绣面前,黑针在离她眉心三寸处停住了,剧烈颤抖着。郑豪脸色大变:"不可能!'控魂针'怎么会..."
沈绣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血纹旗袍的袖口无风自动。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旗袍中涌出,通过她的手指指向郑豪。那根黑针"咔嚓"一声断成两截,郑豪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踉跄着后退两步。
"贱人!"他嘶吼着,嘴角渗出血丝,"你以为有这几个老鬼帮忙就能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囊,倒出一把骨白色的细针,"让你见识下真正的'镇魂针'!"
老馆长突然挡在沈绣前面,举起那本《巫绣辑录》:"郑豪!你看看这是什么!"
郑豪的动作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可能...这本书应该己经..."
"烧毁了?"老馆长冷笑,"你祖父确实烧了沈家藏书楼,但这本是我祖父从现场抢救出来的。"她快速翻到最后几页,"这里清楚记载了破解'镇魂针'的方法——'仇人之血与绣魂之泪'。"
郑豪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恶狠狠地盯着沈绣:"咱们走着瞧。"转身冲进雨幕中,保镖们慌忙跟上。
沈绣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她这才发现整件旗袍的血纹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几丝淡淡的痕迹。而手腕上的红线,己经延伸到了锁骨位置。
"孩子,你不能再使用绣娘的力量了。"老馆长忧心忡忡地翻开《巫绣辑录》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图示,"命线过肩,每一次召唤都会消耗你一年的寿命。"
图示上画着一个人形,红线从手腕延伸到不同位置标注着数字。到肩膀是"三",到心口是"零"。
沈绣虚弱地笑了笑:"那我最多还能召唤三次?"
"理论上是的。"老馆长合上古籍,"但实际上,红线延伸会越来越快..."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陈嬷嬷的灵体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手指急切地指向古籍的某一页。
沈绣强撑着翻开那页,上面画着一个奇特的图案:十七根银针围成一个圈,中央是一件展开的旗袍。旁边小字写着:"血月之夜,魂归原位,针谱重光,血债血偿。"
"这是什么意思?"沈绣抬头问,却发现陈嬷嬷的灵体己经消失了,只有一缕红线飘落在她掌心,转眼间便消散无踪。
老馆长神情凝重:"下周三就是血月。古籍上说,在血月之夜,如果能集齐十七绣娘的本命银针,放在当年她们绣血纹旗袍的位置..."
"就能让她们安息?"沈绣问。
"不。"老馆长摇摇头,指着那行小字,"是让她们完成当年的复仇。"
窗外雷声轰鸣,雨下得更大了。沈绣低头看着自己几乎透明的血纹旗袍,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件旗袍就是十七绣娘未完成的"复仇之衣",而她,成了承载这个百年诅咒的容器。
老馆长临走前塞给她一个小瓷瓶:"收集绣魂之泪,这是破解诅咒的关键。"她欲言又止,"郑豪一定会阻止你,他的'控魂针'能操纵绣娘亡灵..."
沈绣握紧瓷瓶,红线传来阵阵刺痛。她望向墙上地图中云裳集团的位置,耳边回响着陈嬷嬷无声的低语。旗袍上最后几丝血纹微微发亮,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雨声中,隐约传来许多女子的啜泣声,时远时近。
沈绣知道,那是十六个还在等待复仇的绣魂,而她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七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