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骨峡的怨念死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森白骸骨岩壁空洞的眼窝和呜咽的幽蓝河水,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的惨烈。
吴老鬼佝偻的身躯扑倒在冰冷的碎石河滩上,大口暗红的鲜血染红了身前的骨粉和淤泥,气息萎靡到了极致,如同燃尽了最后一滴油的枯灯。那层引动空间的灰白光晕彻底消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伤损。
陆昭音踉跄着扑到吴老鬼身边,肋下和左手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丹田道基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每一次枯荣道种极其微弱的搏动都带来空乏欲裂的抽痛。但她顾不得这些,颤抖的手扶住吴老鬼枯瘦的肩膀:“长老!您怎么样?!”
“死…死不了…”吴老鬼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嘴角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解脱,“老骨头…还能…再撑一段…前面…快…就在前面…”
他枯瘦如柴、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却坚定地指向峡谷前方骸骨岩壁的尽头。那里,弥漫的浓重死气己然稀薄,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到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磅礴生机气息,如同穿透无尽黑夜的第一缕晨曦,带着清新的草木芬芳,正从前方缓缓弥漫开来!那气息温润、浩瀚、充满了造化万物的原始力量,与周遭的阴森死寂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生生造化潭! 这个名字如同甘霖,瞬间浇灌在陆昭音几近干涸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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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炬,瞬间点燃了陆昭音疲惫不堪的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她用力搀扶起吴老鬼沉重的身体,另一只手艰难地拖起依旧昏迷、气息微弱的父亲陆渊。三个人,两个重伤濒死,一个油尽灯枯,如同三具相互支撑的残破木偶,在幽绿磷光的映照下,一步一踉跄,朝着那磅礴生机气息的源头,亡命般挪动。
骸骨岩壁的尽头,是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裂缝。裂缝之外,不再是狭窄压抑的峡谷河道,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穹顶高耸的地下空间!
浓郁到化不开的白色水汽弥漫在整个空间,带着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木香气,吸入肺腑,竟让陆昭音那撕裂般的丹田痛楚都稍稍缓解了一丝!空气中浓郁的死气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舒展的、纯粹到极致的生机之力!
空间的中心,是一片巨大的、平静如镜的水潭。潭水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生命色彩的温润碧色,深邃得如同最上等的翡翠。水面氤氲着浓郁如实质的乳白色灵雾,那磅礴浩瀚的生机之力,正是源自这潭水深处!潭水边缘,的黑色岩石上,顽强地生长着一些奇异的植物:叶片如同碧玉雕琢、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玉髓草”;根茎深扎岩石、顶端结着珍珠般乳白浆果的“地元果”;甚至还有几株通体晶莹剔透、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寒魄兰”…这些在外界早己绝迹、只存在于古老药典中的珍稀灵植,在此地却生机勃勃,贪婪地汲取着潭水中逸散的造化之力!
这便是传说中的生生造化潭!天地生机汇聚的秘境泉眼!
陆昭音搀扶着吴老鬼,拖着父亲,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到潭水边缘。仅仅是靠近潭边,那浓郁到实质的生机灵雾扑面而来,瞬间让她如同久旱的禾苗逢甘露,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丹田中那颗濒临破碎的混沌道种,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竟自发地、极其微弱地搏动起来,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造化生机!道基那蛛网般的裂痕,在生机之力的滋养下,传来阵阵细微的麻痒感,似乎…真的在缓慢修复!
“就是这里…咳咳…”吴老鬼剧烈地咳嗽着,又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沫,浑浊的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死死盯着那温润碧绿的潭水,“快…快把你爹…放入潭水浅处…生生造化泉…能滋养枯木禅…或许…能吊住他的本源不散…”
陆昭音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力气将父亲沉重的身体小心地拖入潭水边缘。温润的碧绿潭水漫过陆渊冰冷灰败的身体,浓郁如乳的灵雾瞬间将他包裹。陆渊那微弱得近乎断绝的气息,在接触到潭水的刹那,似乎极其轻微地…平稳了一丝!眉宇间那层浓郁的枯寂死气,也仿佛被这磅礴的生机冲刷得淡薄了一分!
有效!
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涌遍全身,冲淡了疲惫和伤痛。陆昭音转头看向吴老鬼,急切道:“长老!您也快…”
“我没事!”吴老鬼猛地一挥手,打断她的话,浑浊的目光却如同最警惕的鹰隼,死死扫视着潭水深处和周围弥漫的浓郁白雾,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别高兴得太早!生生造化潭…这等夺天地造化的秘境…必有守护!而且…”
他的声音陡然顿住,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潭水中央!
在那片温润碧绿、平静如镜的潭水最中心,水面之下约莫丈许深的地方——
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乳白色泽的珠子,正静静地悬浮在清澈的潭水之中!
珠子并非静止,而是在极其缓慢地自转着。每一次转动,都牵引着周围浓郁的碧绿潭水形成微弱的漩涡,将磅礴浩瀚的生机之力吸纳、凝练、再缓缓释放出来!珠子表面流淌着无法形容的、蕴含着生命起源和造化至理的大道纹路,散发出柔和却足以照亮整个地下空间的乳白色光晕!那光晕温暖、神圣、仿佛蕴含着孕育万物的母性力量!
玄牝珠!
一个古老、宏大、仿佛蕴含着宇宙生命本源的词汇,如同烙印般浮现在陆昭音和吴老鬼的脑海之中!这是生生造化潭的核心!是天地生机造化之力亿万载凝聚而成的精华!是真正的无上至宝!
然而,让吴老鬼脸色剧变、让陆昭音心头瞬间沉入谷底的,并非仅仅是这玄牝珠本身。
而是在那缓缓旋转、散发着造化神光的玄牝珠下方,潭底的黑色岩石上——
一个身影,正盘膝而坐!
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呈现出一种深沉骨白色的奇异袍服,袍服上没有任何纹饰,却散发着如同万年玄冰般的阴冷气息。他身形高大,却枯瘦如柴,露在袍袖外的手掌如同蒙皮的骷髅,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只雕刻着一具盘坐骷髅浮雕的惨白面具!面具的眼洞位置,两点幽绿、如同鬼火般的光芒,正透过清澈的潭水,冰冷地投射在岸边的陆昭音和吴老鬼身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邪异威严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寒潮,瞬间从那盘坐的身影身上弥漫开来,与生生造化潭磅礴的生机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峙!
“玄…玄骨上人?!”吴老鬼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沙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调,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这老魔头…怎么会在这里?!他在…在炼化玄牝珠?!”
玄骨上人!一个在青云洲乃至周边地域都凶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的邪道巨擘!修炼诡异白骨邪法,手段残忍,修为深不可测!传闻他早己销声匿迹多年,没想到竟潜藏在这地脉深处,图谋生生造化潭的核心至宝!
随着吴老鬼的惊呼,潭水中央,那盘坐的玄骨上人似乎被彻底惊动!
覆盖着骷髅面具的脸缓缓抬起,两点幽绿的鬼火透过潭水,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冰冷地锁定岸边的两人!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冷的威压轰然降临!潭水表面原本平静的波纹瞬间变得紊乱!空气中弥漫的生机灵雾都仿佛被冻结!
“擅闯…禁地…扰本座清修…”一个冰冷、沙哑、如同两块枯骨摩擦发出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陆昭音和吴老鬼的脑海中首接响起,带着刺骨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当…诛!”
最后一个“诛”字落下的瞬间——
嗡!
玄骨上人盘坐的身躯未动,但他那枯瘦如同骷髅的右手,却缓缓抬了起来,五指张开,隔着清澈的潭水,朝着岸边的陆昭音和吴老鬼,遥遥一按!
“万骨骷髅印!”
冰冷的声音如同幽冥律令!
随着他五指虚按的动作,潭水之中,那磅礴浩瀚的生机之力竟被一股无形的邪异力量强行扭曲、污染!无数细小的、呈现出惨白色泽的骨屑凭空凝聚!这些骨屑并非死物,每一粒都燃烧着一点微弱的幽绿磷火,发出无声的怨毒尖啸!
仅仅一息之间,一只完全由无数燃烧着幽绿磷火的惨白骷髅头骨构筑而成的巨大手印,便在潭水上方凝聚成型!手印足有数丈大小,每一根手指都由数十个哀嚎挣扎的骷髅头骨堆叠而成,掌心则是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熊熊幽绿火焰的狰狞骷髅!浓烈的怨念死气和邪异的骨煞之力疯狂弥漫,瞬间将潭水散发的神圣生机光晕都压了下去!
巨大的骷髅骨手印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如同来自地狱的巨灵神掌,撕裂浓郁的灵雾,朝着岸边重伤的吴老鬼和摇摇欲坠的陆昭音,狠狠拍下!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将两人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