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膝盖麻得发僵，她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起身，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哭了太久，眼睛像被砂纸磨过，涩得睁不开，视线里的一切都蒙着层水雾。她低着头，想悄悄溜走，刚迈出两步，却撞进一道阴影里。
声控灯“啪”地亮起，惨白的光打在安雨泽脸上。他就站在安全通道门口，背靠着墙，手里还捏着那部没拨出去的手机，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林溪像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在原地。刚被哥哥撕碎的尊严还没拼凑起来，又被这双眼睛看得无处遁形。她慌忙低下头，手指绞着皱巴巴的裙摆，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对、对不起安总……我不是故意的……我哥他喝多了，他胡说的……”
她语无伦次地道歉，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上来，混着脸上没干的泪痕，糊得一片狼藉。“我没有想缠着您……真的没有……合同的事，我哥他会搞定的，不会麻烦您……”
安雨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的白裙子沾了灰，裙摆被楼梯蹭出几道皱痕，头发乱得像鸟窝，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幼猫。刚才王总那些刻薄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像她妈一样没用”“拖油瓶”“浪费粮食”，字字都像鞭子，抽在这个刚成年的女孩身上。
而这一切的起因，是他那个荒唐的谎言，是他为了掩饰“走错房间”的误会，默许了王总对她的利用。他确实毁了她的清白——哪怕只是场乌龙，在外人眼里，在王总那套肮脏的逻辑里，她己经成了“用身体换合同”的工具。
“安总，我……”林溪还在慌乱地解释，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安雨泽终于动了。他喉结动了动，目光从她沾着灰的裙摆移到她红肿的眼睛，声音很沉，带着种说不出的疲惫：“不关你的事。”
林溪愣住，抬起头，眼里满是错愕。她以为会被斥责，会被厌恶，却没想到会是这句。
安雨泽转过身，往电梯口走，声音闷闷地传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林溪站在原地没动，像没听懂似的。
“不走？”安雨泽回头看她，眉头微蹙，“想在这里待到天亮？”
她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跟上，脚步踉跄，像只被赶的小羊。走廊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在空旷里显得格外清晰。安雨泽的步伐很慢，像是在等她，又像是在走神，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透着股说不出的沉郁。
进电梯时，林溪缩在角落，尽量离他远些。镜面映出她狼狈的样子，也映出安雨泽紧绷的侧脸。他没看她，只是盯着跳动的数字，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那里还留着拨号键的温度——终究还是没打给凉笙。
车驶出酒店停车场时，林溪才小声说：“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就在前面那条街……”
安雨泽没说话，只是打了方向盘。夜风从车窗缝钻进来，吹起林溪额前的碎发，露出她苍白的小脸。她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忽然轻轻说了句：“我哥他……不是一首这样的。以前家里穷，他总把馒头让给我吃……”
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替王总辩解。
安雨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庭——用最刻薄的语言包裹着扭曲的亲情，用伤害来掩饰无能。就像王总，签不下合同，便把气撒在妹妹身上；就像他自己，搞砸了和凉笙的关系，便把自己埋进工作里。
车停在老旧居民楼楼下，林溪解开安全带，低着头说：“谢谢您，安总。今天的事……您别往心里去。”她推开车门，脚刚落地，又回过头，声音细若游丝。
安雨泽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林溪跑进楼道的背影，那背影瘦小、仓促，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首到楼道的灯亮了又灭，他才发动汽车。
车窗外的霓虹晃得人眼晕，安雨泽却觉得心里一片清明。王总的斥骂，林溪的眼泪，像面镜子，照出他自己的荒唐——他总说为了凉笙和樱桃打拼，却在一次次的谎言里，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