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傍晚，夕阳把病房的玻璃窗染成了暖橘色。凉笙给樱桃换上了新买的小熊睡衣，那是安雨泽上周临走时说要带孩子穿的，领口绣着小小的字母“Y”，是樱桃名字的首字母。
床头柜上摆着块草莓慕斯，是凉笙下午特意去甜品店买的。樱桃下午醒来说想吃蛋糕，眼睛亮晶晶的：“爸爸说，周五带樱桃吃草莓蛋糕。”凉笙当时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其实也悄悄备了安雨泽爱吃的抹茶大福，放在蛋糕盒的最底层。
六点，七点，八点……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每一声都像敲在凉笙心上。她把病房的小桌拼起来，摆上蛋糕和餐具，甚至找护士借了支小小的蜡烛，心里反复想着安雨泽来时的样子：他可能会穿着西装，带着一身晚风的凉意，进门先抱起樱桃转个圈，然后笑着说“抱歉来晚了”。
可首到窗外的天彻底黑透，病房门也没被推开。
樱桃趴在凉笙怀里，小脑袋枕着她的胳膊，眼神黏在门口，嘴里念念有词：“爸爸怎么还不来呀？樱桃的蛋糕要化了。”她的小手攥着凉笙的衣角，指腹反复着上面的小熊图案——那是安雨泽上次来给她贴的贴纸，说“这样妈妈抱你的时候，就像爸爸也在旁边啦”。
凉笙拿起叉子，想喂樱桃吃口蛋糕，却被孩子躲开了：“等爸爸一起吃。”
她的小心愿像颗的浆果，悬在凉笙的心尖上，轻轻一碰就发酸。凉笙摸出手机，屏幕亮着，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消息。下午三点她就打过电话给安雨泽的助理，电话那头很吵，助理的声音带着匆忙：“凉笙小姐，安总带着李特助去郊区山庄谈项目了，那边信号不好，暂时联系不上……说是谈完就赶过去，您别担心。”
“谈项目”三个字像根细刺，扎在凉笙心里。她知道安雨泽忙，可这是他们说好的——他说谈完并购案就回来陪樱桃，说要给孩子讲她最爱的《小熊温尼》，说要带她在病房走廊里学走路。这些话还热乎着，怎么就被“山庄谈生意”盖过去了？
病房的灯光调得很暗，樱桃打了个哈欠，小眼皮开始打架，却还是强撑着睁着眼，小手往门口指：“爸爸……讲故事。”
凉笙把她抱得更紧些，指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往常哄她睡觉时那样。“樱桃乖，先睡觉好不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爸爸可能……被事情绊住了，明天就来了。”
“真的吗？”樱桃的声音含混不清，睫毛上还挂着点水汽，“爸爸不会忘了樱桃吧？”
凉笙的心猛地一揪。她低头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病房微弱的光，像两颗怕被遗忘的星星。她想起安雨泽临走时的拥抱，想起他接过保温桶时眼里的惊喜，想起自己心里那句“再给个机会”——原来机会这么脆弱，一句“谈生意”就能轻易打碎。
她该怎么跟樱桃说？说爸爸被更重要的生意绊住了？说爸爸可能忘了他们的约定？
“不会的。”凉笙俯下身，在樱桃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亲，那吻带着她掩饰不住的慌乱，“爸爸最喜欢樱桃了，肯定是有事耽误了，明天一早就来陪你玩积木，好不好？”
樱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往凉笙怀里蹭了蹭，抓着她的衣襟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后，她还在睡梦里轻轻嘟囔了句“爸爸”，小手攥得更紧了。
凉笙抱着她坐在床边，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床头柜上的草莓蛋糕还摆在那里，奶油上的小樱桃图案慢慢塌下来，像她一点点沉下去的心。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她点开安雨泽的微信对话框，输入了又删掉，最终只留下一片空白。
她想起下午助理说“信号不好”，可现在己经是深夜，再偏的山庄也该有信号了吧？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或许在酒桌上应酬，或许在会议室里谈合同，或许早就忘了病房里还有个盼着他讲故事的小丫头，和一个等着他兑现承诺的自己。
怀里的樱桃动了动，凉笙赶紧拍着她的背，目光落在蛋糕上。那是她特意选的，因为樱桃说“爸爸喜欢草莓味”。现在看来，这份心意像个笑话，静静地躺在那里，陪着她和女儿，守着一个落空的约定。
夜越来越深，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凉笙轻轻把樱桃放在小床上，掖好被角，然后走到窗边。远处的路灯亮着，像串模糊的星子，却照不亮她心里的迷茫。
她不知道安雨泽是真的被生意绊住，还是又一次选择了“更重要的事”。她只知道，当樱桃在梦里喊“爸爸”的时候，那个承诺要回来的人，不在。而她那句“再给个机会”，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被夜风吹散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