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祭坛之上,死气尚未完全平息,仍在洛尘周身翻涌,却己无法再侵蚀他分毫。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刀锋,死死钉在祭坛边缘的胡幽然。
她然依旧慵懒地斜倚在虚空之中,赤足虚点,血色华裙无风自动,流淌着妖异的光泽。
她那双颠倒众生的血眸,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上下打量着气势截然不同的洛尘。
那目光深处,如同滑腻的毒蛇,悄然缠绕过洛尘手中仍在微微嗡鸣的噬魂黑剑。
这柄她潜伏洛家三年,费尽心机想要夺回的魔渊圣物,此刻距离如此之近,却因洛尘身上那令人心悸的杀气而显得遥不可及。
“胡……幽……然。”
洛尘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的凶兽在咆哮,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杀意。深渊死气受其牵引,在他身后形成巨大的涡旋。他一步踏出,祭坛坚硬的玉石轰然炸裂。
“轰。”
空气被纯粹的力量挤压得爆鸣。他没有动用噬魂剑,右拳紧握,青龙纹瞬间覆盖整条手臂,膨胀虬结,带着撕裂虚空的恐怖威势,毫无花哨地朝着半空中的血色身影轰去。
他随拳冲出,要将这设下圈套、害他几乎身死道消的妖女当场镇压。
面对这足以轰碎山岳的一拳,胡幽然血眸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即化为更深的玩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她红唇微勾,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如同被风吹散的血色烟雾。
洛尘的拳罡狠狠砸在胡幽然方才停留的虚空,狂暴的力量将那片区域的死气彻底打散,形成短暂的真空,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气浪冲击得下方黑沼泥浆翻涌如沸。
然而,胡幽然的身影却在数丈之外悄然凝聚,毫发无损,连裙摆都未曾凌乱半分,仿佛方才那毁灭性的攻击只是掠过水面的微风。
“咯咯咯……”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音带着戏谑,“小叔子身体果然霸道绝伦,让嫂子好生心动哦。”
她血眸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不过,力量再强却打不中人,又有什么用呢?空耗力气,徒惹人笑罢了。”
话音未落,她身影再次幻化,如同鬼魅般在洛尘狂暴的攻击范围边缘闪烁。一道道血色残影在洛尘周围出现,时而近在咫尺,时而远在天边,飘忽不定,留下惑人心神的甜腻血腥香风。
每一次闪现,都精准地停在洛尘拳风罡气的极限之外,如同在丈量他力量的边界。
洛尘怒吼连连,双拳化作残影,拳风如龙,将祭坛周围搅得天翻地覆,死气魔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他每一击都足以让筑基修士胆寒,但在胡幽然那近乎瞬移般的恐怖速度面前,却显得笨拙而徒劳。
“嫂子,有胆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啧啧,嫂子可舍不得吸。”胡幽然的声音如同情人低语,却又冰冷刺骨,飘忽不定地传来,“你的这具身体,可比这噬魂剑更让嫂子心动呢。”
“够了。”洛尘猛地停下徒劳的攻击,眼中的血色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他冷冷地盯着胡幽然再次凝聚的身影,声音斩钉截铁,字字如冰珠砸落:“九窍还魂玉魄,是谁拿走的?”
胡幽然也停止了戏弄,慵懒地理了理鬓角垂下的青丝,目光带着某种洞察的意味。
“那剑意……”她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悠远和刻意的引导,“冰冷、纯粹、古老,带着斩断一切本源的锋锐。普天之下,能将剑道修炼到如此境界的宗门,屈指可数。”
她顿了顿,血眸如同锁定猎物的蛇瞳,紧紧锁住洛尘:“而能留下如此剑痕,且剑意深处与你手中噬魂剑本源气息隐隐共鸣的……据嫂子所知,似乎只有那古老剑宗了。”
“万剑宗?”
胡幽然点头,血眸深处闪过一丝狡黠:“万剑宗十年一度的纳弟子之期将至。他们的‘万剑冢’,可是藏着不少关乎剑道本源、甚至……生死之秘的好东西,也汇聚着天下最顶尖的剑道天才……或许,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她的话,如同裹着蜜糖的毒饵,精准地抛向了洛尘此刻最迫切、也最脆弱的需求。
他低头,再次看向祭坛上那几道凌厉得仿佛能割裂时空的剑痕,指尖带着一丝凝重拂过,冰冷的剑意顺着指尖刺入,与识海中噬魂剑的嗡鸣瞬间共振。
追寻“玉魄”,追查复活父亲残魂的最后希望……万剑宗,成了他眼前唯一清晰、也必须踏上的路标。
“好,我去。”他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与狂怒,只剩下磐石般的不容动摇的坚定,“若再惹我,别怪我辣手摧花。”
“你舍得?”
他剐了胡幽然一眼,眼神如同看一块路边的顽石,带着彻骨的漠然与疏离。
随即,他缓缓转身,一步踏出祭坛范围,身影没入翻涌的灰黑死气之中。
“咯咯……有趣的小叔子。”胡幽然看着洛尘消失的方向,血眸中兴趣盎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低声自语,“万剑宗……这下可热闹了。”
她身影一晃,化作一道妖异的血光,融入那顶不知何时悄然浮现的血色华轿,华轿无声无息地沉入浓厚如墨的云层。
血轿帘幕无风自启,露出半截苍白指尖对洛尘消失方向轻轻一点,云层如伤口般渗出血色涟漪,血轿瞬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