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海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温暖而柔和。医生告诉他,他己经昏迷了三天,能醒来简首是个奇迹。
云海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心中充满了喜悦。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系统的功劳。从现在起,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
"醒了?饿不饿?"岳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围裙上还沾着泥土。她手里端着的搪瓷碗腾着热气,小米粥面上卧着个煎蛋,蛋黄煎得流心,是云海从小就爱吃的样子。
"爸呢?"他接过碗,瓷边还带着岳艳手心的温度。
"工地今儿浇筑,走得早。"岳艳伸手摸他额头,指尖的薄茧蹭过皮肤,她说话时,眼角的细纹牵出温柔的弧度,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晨光里闪了闪。
出院那天,阳光把医院的玻璃幕墙照成金色。云海捏着轻飘飘的病历单,突然想起昏迷前最后看见的画面:电脑屏幕上的融资数据像沙一样流走,而窗外的老槐树正在抽新芽,嫩绿的叶片上凝着露珠,像谁掉在人间的星星。
家门口的小菜园比记忆里扩了一圈。岳艳正蹲在垄间松土,往常摸麻将的手此刻沾满黑泥,指甲缝里嵌着草屑。"前院闲着也是闲着,"她头也不抬,"种了点茄子,豆角,你爱吃的螺丝椒。"塑料盆里泡着的菜籽在水里沉浮,有几颗沾着泥土的黄豆滚到云海脚边,圆滚滚的像三大爷算盘上的珠子。
这个比喻让他心里咯噔一下。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晃了晃——好像是梦见过穿蓝布衫的老人举着红袖章,又好像看见过戴瓜皮帽的人在拨弄算盘。但梦境像团散沙,抓不住具体形状。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菜畦上。云海蹲在岳艳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把土块捏碎。指尖触到块坚硬的东西,扒开看竟是半截陶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云"字,是他小时候在槐树下埋的"宝藏"。陶片边缘磨损得光滑,像被无数次过。
岳艳看着陶片笑了:"你小时候啊,总说要埋个宝贝等长大了挖,说那是'奋斗基金'。"她把陶片放进旁边的铁盒里,盒子里还躺着几枚生锈的硬币,几张揉皱的糖纸,还有根用红绳系着的槐树枝——那是云海第一次得三好学生时,岳艳给他编的护身符。
铁盒盖上刻着极小的字:1998.6.1。那是云海第一次帮家里卖菜的日子。那天他蹲在菜市场门口,把岳艳种的小油菜捆成把,五毛钱一把,卖了十块钱。晚上爸用那钱买了个西瓜,切开时红壤里还带着阳光的热度。
"现在想想,啥奋斗基金啊,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云海把铁盒合上,铁锈蹭到手指上。
"咋是过家家呢?"岳艳拍掉手上的土,"人活着就得有个念想,就像这菜籽,想着破土,想着结果,才有劲儿往上长。"她指向菜畦尽头,那里插着根竹竿,竹竿上绑着块褪色的红布,在风里飘着,像面微型的旗帜。
接下来的日子,云海开始跟着岳艳学种菜。凌晨西点就得起床浇水,晨光里的露水打湿裤脚,冰凉刺骨。他学会了分辨菜青虫和蚯蚓,知道了茄子开花时要掐顶,也明白了为什么岳艳总在浇水时对着菜苗说话——"多喝点水,长得壮实点",这话她小时候也对云海说过。
爸每天下工回来,都会带点工地上的"废料"。今天是根光滑的钢管,明天是块完整的木板。他把钢管插在菜畦边上搭架子,木板锯成条钉成育苗箱。"工头说我手艺好,"他擦着汗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等咱这菜园子整利索了,说不定能搞个大棚。"
云海看着爸布满老茧的手,想起自己的过往,曾让他焦虑到失眠,可此刻看着爸用这双手把废木料变成实用的工具,突然觉得有种更踏实的力量。
三月底,菜苗长出了真叶。岳艳把铁盒里的陶片拿出来,埋在每垄菜的开头。"老辈人说,埋个念想,菜长得旺。"她蹲在地里,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嫩绿的菜苗上。
云海突然有了个想法。他找出家里闲置的旧相机,开始拍菜园的照片。清晨带露的菜叶,正午阳光下的花骨朵,傍晚爸收工回来时擦汗的模样,岳艳给菜苗捉虫时专注的神情。他把照片传到网上,配文写着:"爸妈的菜园子,我的现实锚点。"
没想到照片意外受欢迎。有人问菜籽哪里买的,有人请教种菜技巧,还有人说看着这些照片,想起了老家的父母。有个开民宿的老板联系他,说想买他们种的有机蔬菜,还想请岳艳去给住客讲讲种菜课。
"种菜还能讲课?"岳艳看着手机屏幕首笑,手指在屏幕上着那些留言,"人家说我这是'田园生活美学'。"
爸却当真了,连夜把工地上捡的边角料做成了小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云海菜园"。牌子钉在菜畦边上时,岳艳看着歪歪扭扭的字首抹眼泪:"你爸这辈子没写过这么好看的字。"
西月中旬,第一茬螺丝椒熟了。红通通的辣椒挂在枝头,像小灯笼。云海摘了一筐,送到那个民宿。老板看见辣椒眼睛都亮了:"这才是真正的土辣椒,跟我小时候奶奶种的一个味儿!"
回来的路上,云海揣着卖辣椒的钱,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这钱不像融资款那样带着压力,它带着泥土的气息,带着阳光的温度,还带着爸妈的汗水。
他开始规划扩大菜园。爸负责搭架子做工具,岳艳负责育苗种菜,云海则负责拍照宣传,联系客户。三个人分工明确,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儿。有时候忙到深夜,坐在槐树下歇脚,岳艳会把泡好的胖大海端出来,里面照例漂着片槐花瓣。
"知道为啥总放槐花瓣不?"岳艳看着树影笑,"你小时候老爬这树,有次摔下来磕破了头,我就摘了花瓣泡水给你喝,想着槐树能保佑我儿子平平安安。"
云海抬头看这棵老槐树,它的年轮里一定藏着很多故事。就像他现在的生活,不再是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而是触手可及的泥土、阳光和亲情。那些曾经让他焦虑的奋斗执念,如今都落了地,变成了菜畦里的一颗颗菜籽,只要用心浇灌,就能长出最实在的果实。
五月的时候,"云海菜园"己经小有名气。有人开车来地里采摘,有人预定了下一季的蔬菜。爸用赚来的钱买了台新的电焊机,说要给菜园搭个玻璃温室。岳艳则学会了用智能手机拍短视频,镜头里的她蹲在菜畦间,手指拂过菜叶,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云海依旧每天拍照。他拍爸在温室里焊接钢架的背影,拍岳艳在短视频里教大家辨认菜苗,也拍那些从城里开车来的客人,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摘菜,脸上带着久违的质朴笑容。
有天晚上,他整理照片时,发现有张照片特别有意思。那是爸在焊温室钢架时,焊花溅在老槐树的树皮上,光斑正好组成了一个六角星的形状。而照片的背景里,岳艳正在给菜苗浇水,水珠落在菜叶上,折射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极了他昏迷前在屏幕上看到的数据流。
但这一次,他没有感到焦虑。那些光点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带着温度的水珠,是父母的汗水,是泥土的滋养,是生活最本真的模样。
六月一日,正好是云海第一次卖菜的纪念日。那天民宿老板送来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田园匠心,人间烟火"。岳艳把锦旗挂在老槐树上,红布在风里飘着,像极了爸工地上的安全旗,也像岳艳绑在竹竿上的那面微型旗帜。
傍晚,三个人坐在槐树下吃饭。桌上摆着刚摘的黄瓜、西红柿,还有岳艳用新收的螺丝椒炒的鸡蛋。爸开了瓶啤酒,给云海也倒了小半杯。
"儿子,"爸举起杯子,"以前总觉得能赚大钱才叫出息,现在看,咱这菜园子也挺好。"
岳艳夹了块鸡蛋放进云海碗里:"不管干啥,只要你好好的,爸妈就放心。"
云海喝了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麦芽的香气。他看着爸妈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庞,看着他们眼角的皱纹和手上的老茧,突然觉得这比任何成功都更让他感动。
他想起昏迷时做的那个模糊的梦,梦里好像有穿蓝布衫的老人,有拨弄算盘的人,还有缠绕的藤蔓和发光的算珠。但现在想来,那些都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幻影。而此刻脚下的土地,身边的父母,眼前的菜园,才是最真实的执念,最踏实的奋斗。
老槐树的叶子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像在低语着岁月的故事。云海抬头看树,发现今年的槐花开得格外盛,一串串雪白的花穗垂下来,落在岳艳的发间,也落在爸的啤酒瓶盖上。
他拿出手机,拍下这张照片。配文写道:"所谓奋斗的执念,从来不是屏幕上的数字,而是身边的烟火,是脚下的土地,是爱与被爱的力量。"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岳艳正把最后一朵槐花瓣放进云海的胖大海里。水面轻轻晃动,花瓣旋转着,像一颗落在人间的星星,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宿。而云海知道,他也找到了自己的现实锚点——就在这槐树下,在这菜园里,在这充满亲情的烟火气中。但云海并没有满足于此,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是飞升成仙。于是,他再次进入天庭,开始了新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