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混乱、撕裂感…如同被塞进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又在下一秒被粗暴地甩了出来。
陈默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他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睁开被白光灼痛的眼睛。
刺眼。
不是医院惨白的应急灯，也不是剧院昏黄的光晕，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明亮到近乎失真的光线，仿佛来自无数个看不见的光源。空气温暖干燥，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金属、臭氧、廉价香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食物油脂的气味。
他撑起身体，环顾西周。
巨大的空间。
无法形容其巨大。穹顶高得没入一片柔和的光晕之中，看不清边界。地面是某种光滑、温润、带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白色材质铺就，一尘不染。无数人影在其中穿梭、流动，如同蚂蚁在巨大的白色巢穴中奔忙。
这些人影…奇形怪状。
有穿着全套中世纪骑士盔甲、扛着巨剑的壮汉，盔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和绿色粘液；有笼罩在宽大黑袍里、只露出两点幽蓝光芒的“人”，行走时脚下飘散着寒气；有浑身覆盖着金属鳞片、拖着蜥蜴尾巴的类人生物；甚至还有漂浮在半空、身体由流动数据流组成的虚影…
喧哗声、叫卖声、争吵声、某种听不懂语言的吟唱声、机械运转的嗡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活力的背景噪音，与刚刚经历的冰冷死寂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这里就是…安全区？玩家广场？
【检测到玩家进入安全区：枢纽】
【新手保护期结束。】
【基础权限解锁：个人面板、物品栏（10格）、基础通讯、区域地图（安全区）】
【警告：安全区内禁止暴力行为。违者抹杀。】
【祝您休整愉快。】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比在副本里清晰稳定了许多，但依旧不带丝毫情感。
陈默下意识地呼出了个人面板。
【玩家ID：陈默】
【称号：【BUG制造者】（唯一）*效果：轻微提升对系统规则漏洞的感知力，小概率触发异常事件。】
【状态：轻度冻伤（背部），轻微灼伤（手掌），极度饥饿（生理/精神）】
【物品栏（1/10）：】
【1. 【焦糊的幕布碎片】*1 (材质：猩红绒布，附魔：微弱恐惧残留)】
【2. 【污染的镇静剂空管】*3 (材质：金属/玻璃，附魔：强效致幻残留)】
【3. 【冰冷的婴儿断手（木质）】*1 (材质：未知硬木，状态：异常活跃)】
看着物品栏里那三样破烂玩意儿，尤其是最后那个孤零零的、粗糙的木头小手，陈默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系统奖励就这？
“喂！新来的！发什么呆！挡道了！”一个粗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默抬头，看到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五、皮肤如同花岗岩般灰白、扛着一把滴着紫色粘液的链锯的壮汉，正不耐烦地瞪着他。壮汉胸口挂着一个染血的金属狗牌，上面刻着“巨石·碎颅者”。
陈默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胃袋深处那熟悉的、如同火烧般的空虚感，在脱离了极致的危险环境后，再次汹涌地翻腾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他看着周围光怪陆离的景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空气中飘来的、更浓郁的食物香气吸引。
那是…烤肉？炸物？还有…甜点？
他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锁定了广场边缘一片热闹的区域。那里悬浮着一个个造型奇特的发光摊位，有的像巨大的蘑菇，有的像机械甲虫，有的干脆就是一团漂浮的光球。摊位上方的全息投影闪烁着的图像和文字：
【深渊蠕虫肉串 - 嘎嘣脆，高蛋白！】
【史莱姆果冻 - Q弹爽滑，多种口味！】
【熔岩蜥蜴蛋挞 - 火热酥脆，小心烫嘴！】
【虚空能量棒 - 快速充能，横扫饥饿！（副作用：轻微致幻）】
香气就是从那里飘来的！陈默的唾液腺瞬间失控，肚子发出一声响亮的、毫不掩饰的“咕噜——！！！”
这声音在嘈杂的广场上并不算突出，但那个扛着链锯的“巨石·碎颅者”离得近，他巨大的岩石耳朵动了动，低头看向陈默，灰白色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品种。
“啧，饿成这样？新人就是惨。”他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扛着链锯晃悠着走开了。
陈默没空理会别人的目光，饥饿感像无数只小爪子抓挠着他的胃和神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朝着那片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摊位区踉跄走去。
靠近了，食物的气味更加浓烈，但也更加…诡异。
那“深渊蠕虫肉串”散发着一种混合了铁锈和泥土的肉香；“史莱姆果冻”则飘着甜腻的化学合成水果味；“熔岩蜥蜴蛋挞”的热浪里带着硫磺的气息；而“虚空能量棒”的味道最奇特，像烧焦的电路板混合着薄荷糖精。
每一种气味都在疯狂刺激着陈默的味蕾，但也让他残存的理智在疯狂报警：这玩意儿真的能吃？！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出炉的‘腐沼巨蛙腿’！外焦里嫩！富含胶原蛋白！一份只要5点积分！新顾客买一送一啦！”一个长着章鱼般触须、穿着油腻围裙的摊主热情地挥舞着一条还在微微抽搐的、覆盖着粘液的巨大蛙腿，上面撒着可疑的紫色粉末。
陈默盯着那粘糊糊、还在动的蛙腿，胃里一阵翻腾，但饥饿感却诡异地更加汹涌。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幽影森林特产尖叫蘑菇汤’！一碗下肚，精神百倍！驱散副本阴影！”另一个摊位上，一个全身笼罩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发光眼睛的摊主，正用木勺搅动着一锅冒着诡异绿泡的浓汤，汤里漂浮着一些不断张开闭合、发出微弱“吱吱”声的黑色小蘑菇。
尖叫蘑菇汤？陈默感觉自己的san值在狂掉。
积分？他呼出面板，个人信息栏最下方果然多了一项：
【积分：0】
他连最便宜的“虚空能量棒”（标价1积分）都买不起！饥饿感和绝望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物品栏微微震动了一下。不是系统提示，而是…那截【冰冷的婴儿断手（木质）】！
陈默下意识地将意识沉入物品栏。只见那截孤零零的木头小手，指尖正极其轻微地、一下一下地点着物品栏里另一个格子——那个装着【污染的镇静剂空管】的格子！
点一下…停一下…再点一下…仿佛在用莫尔斯电码传递着无声的信息！
陈默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摊位。镇静剂空管？污染？致幻残留？这玩意儿在安全区有什么用？当废品卖？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摊位。
那个摊位很小，没有悬浮，就是一张普通的金属小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色长袍，戴着兜帽，将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的人。他没有叫卖，只是安静地坐着，面前的小桌上随意摆放着几样东西：一块闪烁着微光的矿石，一截干枯的藤蔓，几个空的小玻璃瓶，还有…一小碟散发着极其微弱、但让陈默胃袋瞬间抽紧的甜腻香气的…暗红色粉末？
那香气，和医院里那强效镇静剂的甜腻致幻气味，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淡了很多很多！
婴儿断手的指尖，正疯狂地点着【污染的镇静剂空管】的格子！目标明确！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BUG制造者的称号效果？还是这木头疙瘩真有灵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饥饿感，朝着那个不起眼的灰袍人摊位走去。
灰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微微抬起了头。兜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小截线条冷硬的下巴和…一个微微向上弯起的嘴角。
“新来的？”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你身上的味道…很有趣。混乱，饥饿，还有…一点点‘美味’的污染。”
陈默在他摊位前站定，没有废话，首接从物品栏里取出了那三支【污染的镇静剂空管】。冰冷的金属管壁上还残留着幽蓝色的污迹，散发着那股独特的甜腻致幻气息。
“这个，”陈默将三支空管放在金属小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怎么卖？或者…能换你那个吗？”他的目光落在那一小碟暗红色粉末上。
灰袍人的视线落在空管上，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似乎亮了一下。他伸出同样藏在袍袖里的手——那手异常苍白，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拿起一支空管，凑到鼻尖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啧啧…高浓度的‘梦魇花’萃取液残留…还混合了强烈的怨念污染…品质相当…独特。”灰袍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专业鉴赏般的腔调，他放下空管，手指点了点那碟暗红色粉末，“‘血晶盐’，来自某个被血月诅咒的盐矿。一点点，就能让最普通的食材…产生奇妙的变化。尤其适合搭配…富含恐惧能量的‘肉类’。”
他抬起隐藏在阴影中的脸，兜帽下的黑暗仿佛更深邃了，嘴角那抹弧度更加明显。
“三个空管，残留的污染纯度不错，但量太少。换这一小碟‘血晶盐’，你亏了。”
陈默的心沉了一下。
灰袍人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蛊惑：“不过…看在你是个有趣的‘新口味’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用这三个空管，换小半碟血晶盐。二…”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
“…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木偶师’喂‘饱’到系统都当机的？我对那个‘食谱’…非常、非常感兴趣。作为交换，这一整碟‘血晶盐’都是你的，外加…一个关于下个‘美味’副本的独家消息。怎么样，饥饿的…BUG制造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