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凶宅地下室那种粘稠、充满恶意的黑暗,而是劫后余生的、带着冰冷死寂的空旷。苏晚的意识在剧痛与虚弱的夹缝中沉浮,每一次试图呼吸都牵扯着左肩断口处撕裂般的痛楚,提醒她失去的重量与那份毁灭的代价。
她躺在冰冷的、缓慢流动的地下水中,右眼艰难地适应着溶洞深处唯一的光源——远处岩壁上几簇微弱的晶尘。它们散发着病态的幽蓝光芒,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呼吸,勉强勾勒出扭曲的钟乳石轮廓和坍塌的碎石堆。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潮湿的土腥、爆炸残留的硝烟、蛋白质烧焦的恶臭,以及一种更深层、更尖锐的……能量辐射后的臭氧味。这是晶尘能量大规模失控爆发后留下的独特“指纹”。
“活下来了……”这个念头带着劫后余生的苦涩。代价是父亲尸骸的不知所踪,是那条被强行剥离的、由晶尘、匕首死气、幼体残骸和母巢能量强行糅合而成的共生体左臂。断口处参差不齐,焦黑碳化,被冰冷的泥水浸泡着,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和麻木。曾经盘踞其中的狂暴能量、肉瘤核心的贪婪悸动、以及匕首带来的冰冷死寂,都随着那场自毁式的爆炸消失了。一种奇异的“净化”感伴随着剧痛而生,仿佛体内最危险的毒素被连根拔除。
她挣扎着,用仅存的右手撑起身体,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和内脏的呻吟。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她喘息着,目光扫视这片陌生的、被灾难波及的溶洞角落。凶宅、“伪巢”、能量阀门……一切都被埋葬在更深处的地底了吧?周岚和那个神秘人……大概也葬身其中了?一丝冰冷的、近乎解脱的情绪刚升起,目光就凝固了。
就在几步之外,那片几乎被黑暗吞噬的角落。
地面上,残留着一小滩粘稠的物质。它不像普通的泥水,在幽蓝晶尘微光的映衬下,它自身也散发着微弱的、仿佛在呼吸的蓝光。像是高度浓缩的晶尘与某种生物组织的混合物,边缘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收缩,如同拥有独立生命的史莱姆。一种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晚——这是共生体核心的残骸!它没有被完全湮灭?!
而就在这滩散发着不祥微光的物质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枚银质物件。
周岚的百合花胸针。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几乎是爬过去的,冰冷的泥水浸透了残破的衣物。她用颤抖的右手捡起那枚胸针。冰凉的金属触感下,花瓣的脉络中,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猩红光芒,如同沉睡的恶魔之眼,正以一种缓慢、稳定的节奏脉动着。
*嗡……嗡……*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感从胸针内部传来,同步着那猩红光芒的脉动。它不是能量爆发,更像是一种……信号?一种定位信标?
苏晚的血液瞬间冷到了冰点。周岚可能没死!或者……这胸针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装置!她猛地抬头,望向溶洞上方无尽的黑暗,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岩层,看到地面之上。如果这胸针是信标,那它在向谁发送信号?“回响计划”的人?!
就在这时,一种新的感觉攫住了她。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身体内部。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共鸣感。仿佛她的细胞,她的神经末梢,正在与空气中残留的、稀薄的晶尘辐射发生着极其细微的共振。这种共振没有带来力量,反而像无数细小的针,在她脆弱的神经上轻轻刮擦,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这是失去共生体后,她自身与晶尘残留的“亲和性”在作祟?还是某种更深层的变异正在适应新的环境?
“不能……留在这里……”苏晚咬紧牙关,将胸针死死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属硌着皮肤。她用尽全身力气,靠着岩壁站起来。必须离开这个辐射源,离开这滩共生体残骸,离开这枚可能招来追兵的胸针信号源!她需要找到出路,需要处理伤口,需要……弄明白自己身体里到底还残留着什么。
溶洞深处似乎有微弱的水流声,或许通向更下游。她拖着残躯,一步一踉跄,朝着声音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眩晕,右眼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诡异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彩色光斑。是伤势过重?还是空气中残留的晶尘能量正在侵蚀她的视觉神经?她不知道,只能向前。身后,那滩幽蓝的共生体残骸仿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百合花胸针的猩红光芒,如同黑暗中一颗不祥的心脏,持续地、微弱地搏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