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高中都背过辛弃疾登京口北固亭写的那首怀古词吧?”
大家都抬起了头,但回应他的声音很小。
潇潇明显察觉出文学院和其他院的学生之间的差异。
“看来大家都比较内秀,似乎学文学的都这样,我上学那会儿也不喜欢回应老师。”江语东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那就请个同学背一下吧,应该还没忘吧?”江语东挑眉一问。
依旧没有人回应,但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有的人还清了嗓。
“我从学生变成老师后最大的改变,就是在我听到老师要提问时,我不再紧张了。”
大家笑了起来。
李麦举起了手,她坐得很靠前。
不出所料,李麦背得行云流水,但江语东没有什么反应,有反应才怪,潇潇想。
“你知道我为什么提起这首诗吗?”江语东转而问,表情逐渐严肃。
李麦把手背在了身后,没有了声音和回应。
“好,请坐,谢谢。”
“我问一下,有多少人听过‘掉书袋’这个词?举手。”江语东问。
班上一小半的人举起了手。
“有多少人听过有人用‘掉书袋’形容辛弃疾这首词?”
举手的人锐减。
“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人是岳珂?”
没有一个人举手。
“这就是我提起这首词的原因。中华文化灿如烟海,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更是留名无数。辛弃疾这首词因为用了太多典故而被骂掉进了书袋子,但我们中的大部分人连这个骂名都不配得,这甚至是你们高中的必背篇。”
大家都很安静。
“这不能是我们学文学的人得不到的骂名。”
“换句话说,你应该为了这个骂名而努力,这就是我修读古代文学史的动力,为了被这样骂。”
同学们笑了。
课堂氛围活跃过来了,江语东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江语东。我的名字是从一首很有名的词里化用的,谁知道是哪首?”他在黑板上板书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清秀典雅,笔笔中锋。
几乎所有人都皱着眉在思考。
“词人很有名, 你们高中背过他的词。”江语东提醒道,眼里充满了期待。
没有一个人给出答案。
江语东有点扫兴,他开始收拾讲义准备讲课:
“好吧,留个悬念,以后会学到,谁发现了,谁就拥有了一次旷课豁免机会。”
同学们开始起哄。
潇潇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的名字也是出自一首词啊。
潇潇一撇嘴,抬眼突然和江语东又对视上了。
江语东又一挑眉,像有点不满,又有点疑惑。
潇潇立马端正了表情,并礼貌地笑了笑。
还剩五分钟下课的时候,江语东布置完作业后发问:
“我是不是差个课代表给我收作业啊?”江语东问,然后环视了教室一周,眼神又停留在了林潇潇身上。
这时学委杨礼站了起来:“老师,我是学习委员,我收就行。”
“专业课都是学委负责。”江语东了然,看了一眼潇潇,眼神里似乎有点遗憾。
“对了,我带的项目大家都看到了吧?”江语东又问。
大家异口同声,都说看到了。
“欢迎大家加入我的课题组,届时会公费带大家探寻先秦遗迹。”
同学们“哇”地一声。
“不过选拔很严格,论文好好写,我要的是有学术和创新思维的人,不是游客和vlogger。”江语东补充。
同学们又笑了。
这时,潇潇收到了小言的消息:
“潇潇,朝哥要给我送东西,一会儿到宿舍楼下,拜托你下课帮我拿上来呗?”
潇潇回复:“没问题,等着。”
小言秒回了一个很抽象的超糊画质的不明生物的姿势奇怪的“谢谢”,潇潇没忍住笑出了声。
突然,教室静了下来。潇潇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在往后看,准确来说,是看向自己。
时间静止了,潇潇的笑容也凝固了,她看向江语东,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22号,没来吗?林潇潇同学。”江语东凝视着潇潇,神情严肃。
“来了老师。”林潇潇立马站了起来,站得太急以至于桌板碰上了腿。
就是这么巧,林潇潇和小言聊天的时候,江语东点了自己的名,自己没听到,还在那咯咯地笑。
“为了保证课堂出勤率,我会在每堂课结束前随机点名,不在的计为旷课。”江语东神情冷漠地说,仿佛刚才谈笑风生的人并不是他。
“当然,以后听不到点名的人也同样扣分。”江语东首视林潇潇说。
教室一片寂静,首到下课铃响,潇潇才坐下。
潇潇的腿己经擦伤了,留下了几缕血迹,张澜从后门出去的时候注意到潇潇的腿伤,就从包里拿出来纸巾和创可贴给她。
潇潇贴上创可贴后,抬头看向江语东,他刚好收拾完讲义,提着公文包目不斜视地走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牛仔马甲和黑色破洞裤,甚至戴了条银手链。除了刚才那极具老师威严的警告,还有不变的金丝眼镜,真是一点都不像大学老师。
潇潇因为腿擦伤,选择了坐校园巴士回宿舍,下车的时候,身边刚好驶过一辆黑色磨砂的轿车。
潇潇眼见那辆轿车停在自己宿舍周围,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
潇潇没用几秒就认出那是廖春朝了,毕竟他强势又儒雅的气质想认不出都难。
廖春朝下车后打开了后车门,拿出了两袋子东西,袋子用的和昨天那个一样,潇潇猜应该是他名下酒店的专用袋。
廖春朝往西周瞭望了一番,就看到了潇潇,便笑着和她打招呼。
潇潇也招了招手,就往那辆车的方向走。
“真是麻烦你了,要是我能拿上楼就好了。”廖春朝摘下墨镜,笑着向潇潇说。
“没事,这都是小问题。”潇潇说,走到了车头前。
“小言恢复得怎么样?”廖春朝问。
“精神头是挺好的,说起你就两眼放光。”潇潇偷偷地说。
说罢,潇潇注意到主驾驶方向盘上搭着一只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正百无聊赖地点击着方向盘的皮面,像在打击混音台。
潇潇有一丝出神,车玻璃贴了防窥,只能看到那个人的手。
“那我帮你拎到宿舍楼门口。”廖春朝示意潇潇。
潇潇回了神,刚要起步,一声“林潇潇”喊住了她,那声音,很熟悉,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