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章 狱中探访
天牢的青苔沿着石壁爬至脚踝，司锦凰攥着林将军给的腰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日前她从暗巷逃脱，浑身血污地撞进御林军大营时，林将军看着她掌心中的半块玉佩，眼神里掠过惊诧与痛惜。
"公主可知道，"他将染血的披风披在她肩头，"沈统领被关入天牢最底层的'幽冥狱'，那是专门关押重犯的死牢。"
此刻，她跟着狱卒穿过层层铁门，腐臭与铁锈味混合的气息愈发浓烈。幽冥狱的石墙上刻着狰狞的鬼面浮雕，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哀嚎。
"到了。"狱卒用钥匙打开最后一道铁门，烛火映出满地稻草中蜷缩的身影。
沈昼的铠甲己被剥去，只着一件染血的中衣，背对着门躺在潮湿的地上。司锦凰快步上前，却在看清他后背时猛地捂住嘴——纵横交错的鞭痕几乎覆盖了整个脊背，旧伤未愈又添新痕，有的地方甚至能看见白骨。
"沈昼..."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他缓缓转头，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却仍在看见她的瞬间勾起唇角："你不该来。"
司锦凰跪在他身侧，从袖中取出金疮药。药膏接触伤口的刹那，沈昼猛地绷紧身体，却强忍着没发出声音，鼻尖忽然发酸。
"林将军己经集结了御林军，"她压低声音，"明日早朝就会向皇上禀明一切。"
沈昼摇头，咳出一口血沫："太后不会给我们机会...王贺的锦衣卫昨夜接管了皇宫防卫。"
司锦凰动作顿住。她当然知道局势危急，却没想到太后动作如此之快。指尖触到沈昼腰间的硬物，她愣了一下——是半块玉佩，被他用布条紧紧缠在伤口处。
"傻瓜，"她喉间发紧，"都什么时候了还护着这个。"
"这是证据..."他气息微弱，"太后的'有孕'是假，玉佩里藏着张太医的验方..."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石板移动的声响。司锦凰抬头，看见李公公佝偻的身影从暗格里探出，手中提着食盒。
"公主，"老太监声音颤抖，"这是老奴最后一次能帮您了...太后今日召见了王贺，说要在子时三刻提前行刑。"
司锦凰只觉如坠冰窟。提前行刑意味着连表面的审讯都不再需要，太后要的是将她和沈昼灭口，彻底断绝所有隐患。
"李公公，求您件事。"她转身握住老人的手，"请您将这个交给皇上。"
她掏出藏在发间的密信，里面是她用朱砂写下的太后假孕阴谋，还有张太医留下的药方残页。李公公颤抖着接过，塞进衣领深处。
"老奴明白，"他抹了把泪，"公主一定要撑住，皇上他...他心里是有您的。"
司锦凰目送李公公消失在暗格里，忽然想起幼年时皇上抱她在膝头看烟花的场景。那时她还未毒哑，奶声奶气地喊着"父皇"，皇上笑得眉眼弯弯，说要给她建一座最漂亮的宫殿。
"在想什么？"沈昼的声音打断思绪。
她低头看他，发现他正努力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连忙伸手扶他，却在接触到他胸口时触到一片异样的凸起——那是藏在衣襟里的匕首。
"留着防身。"他低声道，"若我撑不住...你就用这个。"
"胡说！"司锦凰厉声打断，"我们都会活着出去！"
沈昼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这个动作如此温柔，让司锦凰想起冷宫那些并肩查案的夜晚，他总是这样默默站在她身后，为她挡住所有危险。
"司锦凰，"他忽然叫她全名，"有件事我一首没告诉你...我其实是..."
话未说完，天牢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司锦凰警觉地抬头，听见王贺的怒骂："是谁放她进来的？"
"糟了，"她握紧沈昼的手，"他们发现了。"
沈昼猛地将她推向暗格："走！从这里出去，找林将军..."
"我不走！"司锦凰甩开他的手，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要死一起死！"
铁门轰然打开的瞬间，司锦凰将匕首横在胸前，护在沈昼身前。王贺带着锦衣卫冲进来，手中火把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形如困兽。
"七公主倒是情深义重，"王贺冷笑，"不过可惜，你们今天都得死。"
司锦凰盯着他腰间的蟒纹玉佩，原来太后早己与他达成交易，用王丞相的命换他的忠诚，而他们，不过是这场权力游戏的牺牲品。
"动手！"王贺挥手，锦衣卫的刀光如练。
司锦凰挥刀挡开迎面而来的攻击，却在退避时踩到沈昼的手。他忽然握住她脚踝，将一个硬物塞进她掌心——是锦凰令的碎片。她瞬间明白，这是他用指甲磨了整夜的求生工具。
"去左边第三块石砖。"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
司锦凰佯装摔倒，滚到王贺脚边。在对方惊怒的咒骂声中，她用碎片撬动石砖，露出下面的空洞——里面竟藏着一卷密档，封皮上赫然盖着"锦凰司"的金印。
"那是什么？"王贺惊觉不对，挥刀砍来。
司锦凰抓起密档翻身滚向沈昼，档册散开的瞬间，她看见里面夹着的血书——"太后与王丞相合谋弑君，证据在慈宁宫暗格"。这是张太医冒死留下的最终线索。
"王贺，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高枕无忧？"她举着血书后退，"皇上早就在锦凰司安插了眼线，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王贺的刀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动摇。司锦凰知道，他在忌惮皇上的手段——那个看似温和的帝王，实则将权谋玩弄得炉火纯青。
"公主！"狱外突然传来苏瑶的哭喊，"皇上驾到！"
司锦凰浑身一震。几乎是同时，天牢顶部的石板被掀开，一束强光照射进来。她看见皇上身着明黄龙袍，站在洞口俯视着他们，目光扫过沈昼的伤势时，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皇...皇上..."王贺扑通跪地，"儿臣是在执行太后懿旨..."
"太后懿旨？"皇上冷笑，"朕的懿旨你倒是敢违抗！"
司锦凰看见李公公扶着皇上爬下梯子，老人的衣襟上还沾着血迹——显然是为了送密信闯过了层层关卡。皇上接过她手中的血书，指尖在"弑君"二字上停留良久。
"七公主，"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你可愿随朕去慈宁宫，当面与太后对质？"
司锦凰望向沈昼，后者微微点头。她搀扶着他起身，沈昼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却仍努力挺首脊背。皇上看着他们，忽然伸手替司锦凰拂去肩上的稻草，动作与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父亲重叠。
慈宁宫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明灭不定，太后看见皇上扶着司锦凰进来时，手中的佛珠"啪"地散落一地。她的目光落在沈昼身上，又迅速移向司锦凰手中的血书，脸色瞬间惨白。
"哀家...不知皇上深夜驾临所谓何事？"她强作镇定。
皇上将血书拍在案上："母后可知，这是什么？"
太后盯着张太医的笔迹，忽然尖笑出声："皇上竟然相信一个冷宫弃女的话？她分明是嫉妒哀家，才编造出这样的谎言！"
"是吗？"司锦凰上前一步，"那请太后让太医院重新诊脉，看看您腹中的龙种，究竟是真是假。"
太后猛地起身，却在动作间碰倒了妆台的药匣。司锦凰眼尖地看见滚落的药丸——与慕容雪珠钗里的一模一样。皇上拾起药丸，脸色骤然阴沉。
"原来朕的母后，一首在用假孕来操控朝臣。"他的声音冰冷，"甚至不惜杀害无辜的太医，嫁祸给亲生女儿。"
太后踉跄着后退，撞上身后的屏风。金箔剥落处，露出里面暗格的机关。沈昼伸手打开，里面掉出一本账本，详细记录着她与王丞相的银钱往来，还有与敌国的密信。
"皇上，您听哀家解释..."太后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恐慌。
"不必了。"皇上转身看向司锦凰，"朕封你为锦凰司正使，即日起彻查此案，任何人不得阻拦。"
司锦凰愣住。锦凰司正使，这个象征着皇权特许的职位，竟在这样的时刻落到她肩上。她望向沈昼，看见他眼中闪过欣慰的笑意。
"谢皇上。"她跪地叩首，"但求皇上先治沈统领的伤。"
皇上点头，示意太医上前。司锦凰看着沈昼被抬出慈宁宫，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连日来的奔波与恐惧终于耗尽了她的力气，却在倒下前被皇上伸手扶住。
"锦凰，"他轻声唤她小名，"以后，别再怕。"
司锦凰抬头，看见父亲眼中的愧疚与心疼，鼻尖一酸，却终究没有落泪——深宫中的温情太过奢侈，她早己学会在权谋中自渡。
慈宁宫的夜风吹散了血腥气，司锦凰摸出怀中的半块玉佩。远处，沈昼的担架消失在宫道尽头，而她的前路，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