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掠过青瓦村，王大柱蹲在门槛上啃着冷馒头，忽然听见村口老槐树下传来细碎的啜泣声。他攥着半块馒头走过去，看见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蜷缩在树洞里，身上的补丁衣裳沾满泥污，冻得发紫的手指还紧紧攥着半截发霉的红薯。
"丫头，饿不？"王大柱粗糙的手掌递出馒头。小女孩怯生生地抬头，一双大眼睛像浸了水的黑葡萄，让这个年近西十的光棍汉心里猛地一软。那天夜里，他把唯一的棉被裹在女孩身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觉得土坯房里有了暖意。
村里人都说王大柱疯了。他父母早亡，靠几亩薄田和打零工度日，自己都吃不饱，还捡个拖油瓶。但王大柱固执地给女孩起名春芽，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里挖野菜，农闲时去镇上工地搬砖，挣来的钱全换成玉米面和咸菜。春芽很懂事，从不哭闹，总踮着脚帮他烧火做饭，用树枝在地上练字。
日子过得清苦，却也有温情。春芽八岁那年，王大柱在集市上捡回本破旧的课本，春芽趴在灶台上，就着煤油灯的微光，把每个字都抄得工工整整。她学会的第一句话是："爹，等我长大了，给你盖大瓦房。"王大柱粗糙的手掌擦了擦眼睛，往她碗里多夹了块腌萝卜。
春芽十二岁那年，村里来了支教老师。看着别的孩子背着书包上学，她总是偷偷躲在教室窗外。王大柱咬咬牙，卖掉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凑够学费把她送进学堂。春芽像块干涸的海绵拼命汲取知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书，放学回家做完家务才开始写作业。期末时，她捧着全乡第一的奖状，王大柱摸着奖状上烫金的字，泪水滴在女儿发梢。
初中三年，春芽的奖状贴满了土坯房的墙。但中考前夕，王大柱在工地摔断了腿，医药费花光了所有积蓄。春芽默默收起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跟着同乡去县城的餐馆打工。临走那天，她跪在王大柱床前："爹，等我攒够钱，一定回来读书。"
县城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春芽在餐馆刷盘子、端菜，省下每一分钱寄回家。深夜下班后，她蜷缩在地下室里，借着路灯的光自学高中课程。三年过去，她攒够了学费，瞒着王大柱报考了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被师范大学录取。
大学西年，春芽勤工俭学，不仅养活自己，还供王大柱治好了腿。毕业典礼那天，王大柱穿着春芽买的新衣裳，站在人群里抹眼泪。春芽捧着毕业证书，带着他走遍校园，笑着说："爹，以后我当老师，让更多像我这样的孩子有书读。"
毕业后，春芽放弃了留在城里的机会，回到家乡的小学任教。她用自己的经历激励学生，把每个孩子都当成宝。看着教室里崭新的桌椅、墙上的投影仪，村里人都说："这丫头，真是给大柱挣足了脸面。"
春芽二十五岁那年，有人上门提亲。王大柱躲在屋里抽烟，听见媒婆说对方是县城的老板，能给春芽好日子。他捏着烟的手微微发抖，却听见春芽说："我这辈子就守着爹，哪儿也不去。"
如今，青瓦村的土坯房早己换成了两层小楼，门前种满春天从山里移栽的野菊花。每到傍晚，总能看见父女俩坐在院子里，春芽给学生批改作业，王大柱抽着旱烟袋，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春芽常对学生说："生活就像山里的野菊花，哪怕长在石缝里，只要有阳光雨露，总会开出最美的花。"而她自己，就是王大柱用爱浇灌出的最灿烂的春天。每当有人问起他们的故事，王大柱就会指着墙上春芽的照片，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自豪的笑容："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捡回了这个闺女。"
春芽的故事在十里八乡传开，成了最温暖的传说。有人说，命运或许会把苦难洒在前行的路上，但善良与爱，永远是照亮归途的星光。那个曾经蜷缩在老槐树下的小乞丐，终究用自己的坚韧与感恩，在贫瘠的土地上，种出了一片芬芳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