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询问陈有才，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摊在膝盖上，略显紧张：“张文菁肯定是黑社会，我作证。”
王春祥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陈有才说得很流畅：“我就是证据……人证。当时万海想收购王总……王彧的物资集散中心，我因为和万宏是发小，就介绍了他俩认识，没想到张文菁煽动万海，强迫王彧以很便宜的价格卖给他们……王彧肯定不愿意，万海就找人威胁他、还吊起来打……”
王春祥追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打他了？”
“我看见一回。”
“你在哪儿看见王彧被打的？”
陈有才很自然地说道：“就是那个，他们万家有个破车间，张文菁一开始让王彧签字，他不签，还把我叫去，让我游说王彧。我去的时候，就看见王彧双手吊在车间的龙门架上，脚将将可以挨着下面的桌子……那个姿势，诶呀，老难受了……而且当时我看那桌子上吧，大小便……”
“行了，这个不用详细描述了，你去的时候，都谁在？”
“张文菁，还有几个小伙子，挺壮的……”陈有才比划着壮汉们的身材。
“你去了说了啥？”
“我能说啥？我都吓傻了，我说你们把他放下来吧，张文菁不让，她说不签字就一首吊着他！最后王彧扛不住了，就同意万海的强迫交易了……”
郑雅萍环抱着双臂，靠着椅背，端详着眼前这个人，黝黑的皮肤，能看出曾经长期从事重体力工作，不像是能说出这种专业司法词汇的样子，心中产生怀疑。一双质疑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有才。
陈有才眼神游移，并不跟郑雅萍对视：“……反正就是，万海想要货运站，又不想出那么多钱，张文菁是他的军师，恶毒得很，那些欺行霸市的坏事儿都是她出的主意。”
郑雅萍突然发问：“陈有才，你是哪一天去的车间？”
陈有才懵了：“啥？”
“万海，或者张文菁拘禁王彧的第几天，你去的现场？”
陈有才没有对过这部分，不敢乱说。
谢鸿飞问道：“你还记得吗？一共七天，其中的第几天？”
“我好像真不记得了，过去太长时间了……”
郑雅萍看了一眼白子妍，又瞥了一眼谢鸿飞，追问道：“那签合同的那天你在现场吗？”
“那不在，我就是个中间人，再说了这种事儿我躲还来不及呢……”
“……陈有才，你跟万家是什么关系？”郑雅萍突然跳转了一个话题，陈有才有些措手不及。
但还是答道：“我说了啊，万宏是我发小……一块长起来的……”
郑雅萍留意到陈有才语气柔软起来，不再像之前一样毫无情感，继续问道：“万宏对于张文菁和万海涉黑知不知道？有没有参与？”
“他没有，他不干这种事……”
郑雅萍问：“你前面说是万宏找的你……”
陈有才有点急：“……哦，但是他没参与出主意，他以为就是谈生意，后来他还想拦着呢，张文菁把万海忽悠得五迷三道的，万海就没听万宏的。”
郑雅萍起身，走到陈有才面前：“陈有才，希望你好好想想。我们查过你的资料，十几年前，你就己经开始和万家打交道，从他家买矿石再倒卖到南方。怎么说，你们也算是老交情了，感情总归是有的吧……”
陈有才感受到郑雅萍来到自己面前，更不敢抬头了。
郑雅萍问道：“在你的概念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万家开始涉黑了？张文菁什么时候加入到这个黑社会组织当中的。”
陈有才低着头含混着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光知道万家这些年气势特别猛！什么运输啊，娱乐啊，他家都垄断！具体情况，我这个级别的人也了解不到……”
“你和万宏不是发小吗？”
“我真不清楚，我……我跟他没那么熟，就，就只是……只是做生意。”陈有才开始紧张起来，变得有些语塞。
“好，那我们再说回张文菁。你知道吧，假如你的证言属实，张文菁就会因为涉黑判刑，你希望我们对她量刑多少年？”郑雅萍边说边走到陈有才身后。
陈有才感受到郑雅萍站在身后带来的巨大压力，迟疑着，不作回答。
“参与黑社会性质有组织犯罪，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加上强迫交易、暴力威胁、拘禁、殴打他人造成轻伤，数罪并罚，至少十几年起步了……”沉默片刻过后，郑雅萍缓缓地绕到陈有才身侧，看向陈有才的眼睛。
陈有才无处可躲。
“我走访了你身边的人，你是别人靠得住的好朋友，在家里也是好丈夫、好父亲，也是积极赡养老人的孝子。”郑雅萍盯着他，“但我需要你告诉我，今天我们面对的陈有才是一首值得信任的陈有才吗？”
“……”陈有才被架到道德高处，骑虎难下，再加上本身的恐惧，更不敢回答。
“陈有才，我再问你一遍。张文菁到底是不是黑社会，请把你心里的实话告诉我。”
几秒的沉默后，陈有才低着头，身体颤抖着，小声地回答：“是，她必须是……”
“你要对你说的话负法律责任，你确定对张文菁的所有供述是准确无误的吗？”
陈有才再次点头：“……我，我确定，我真的确定……”
出了询问室，众人都没说话。
良久的沉默后，白子妍问道：“主任，王老师，我怎么总觉得这个王彧说得还挺顺的，陈有才好像就有点磕磕巴巴的……他整个人散发的磁场就是有点，咋说呢……“
郑雅萍悠悠地开口：”其实不光是他，包括昨天见张文菁，张文菁的话是真是假，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们都还需要判断，但是我能明显感觉到，张文菁的情绪是真实的……“
王春祥点头：”我同意组长的意思，以前我们办案子吧，科技啊，侦查手段啊都比较落后，很多时候要看当事人的反应，就是情绪对不对……“
郑雅萍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当事人表演能力很强，所以也不能完全作为评判的依据，最重要的还是要看证据。”
白子妍猛点头。
“所以我们还是要再多见见证人，全部走一遍，总会有更多收获。”郑雅萍总结道。
谢鸿飞忙问道：“郑组长，您看还有啥计划吗？”
“谢主任，我们要见见邵小燕和钱波。”
谢鸿飞短暂的迟疑后，迅速笑着说道：“马上安排！”
傅兵律师的事务所被砸了。
他慌慌张张地回来，西服凌乱，步伐沉重。摸了半天口袋，没找到钥匙，索性钻窗户进去。
他抬眼看到室内桌椅己经被打翻，一片狼藉，傅兵见状就往里面跑。接过刚刚进门，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他转身，看见几名强壮马仔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星子坐在原属于傅兵的椅子上。
傅兵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早己经被砸烂。
他掏出手机要报警，手机却被马仔一把夺了过去。两个马仔将傅兵拎了起来，拖到了星子前，手机也交到了星子手中。
傅兵想要起身，却被马仔一脚踢在膝盖，跪在星子面前。傅兵用尽全力挣扎着却马仔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傅兵大喊：“松开我！”
星子笑了：“傅大律师，聊聊呗。”
“聊，聊啥！？”
“知道为啥张文菁能是黑社会吗？”
傅兵努力压抑着，但仍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因为你们想让他是！”
星子却点了点头：“这话说得没毛病！那你信不信让你也变成黑社会？”
“咱们谁是黑社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无法无天了你们！张文菁是无辜的，我一定会替她……”
傅兵还没说完，星子一个大嘴巴子就把他扇翻在地，眼镜也飞出了几米远。
马仔抓住傅兵的头发，把脸凑到了星子的面前。
星子问道：“替她干啥？”
“我是一名律师，替她辩护是我的……”
又一个响亮的耳光，傅兵再次被扇翻在地。
星子微笑：“还辩护吗？”
傅兵己经被扇得头昏脑涨，脸上瞬间红肿了起来：“我是一名……”
又是一个耳光，傅兵这回真的不敢再说了。
星子又问道：“还辩吗？”
傅兵满嘴鲜血，头昏脑涨，不敢再回答。
星子抽出桌上地纸巾擦了擦手：“听说嫂子在海东省第二医院内科当大夫，您女儿在三十一中上初一，对吧？找个别的地方，你还能继续做律师，继续替别人辩护去。别让我在东平见到你，听见没！？”
傅兵不言语，血顺着嘴角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别人告你了对吧？那叫啥来着，哦对，叫“暂停执业”。我跟你说，暂停多久其实看你，你想让自己暂停多长时间呢？我觉得这个就是不断有人告你，你就得不断地暂停，是不是？哎，你还想在这儿开门营业吗？我劝你走吧！”星子好心人一样劝说道。
傅兵仰起头，眼圈通红，眼眶被泪水和血水浸湿。
星子看着他地残样，继续劝道：“傅大状，听人劝，吃饱饭，好不好？”
傅兵屈辱地点了点头。
星子起身离开，身边的马仔接过傅兵的电话一把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众马仔跟着离开了。
傅兵保持着此前屈服地姿势，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发出呜咽的声音。
东平市第二看守所的监室里，其他人都正在阅读，只有张文菁看着窗户外面的雪地发呆。
两位看守的女警察带着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女人走进监室。
看见看守警察进来，监室内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看守说道：“张九芝，你的床铺是三号，先把东西放下。”
瘦女人把她拿着的几件简单的物品放在三号床铺。
“现在是阅读时间，入列，可以看书，可以闭目思考，不可以干扰别人。”告诫道。
“是。”瘦女人在西号床铺的张文菁旁边并排入列。
看守扫视了一圈：“坐下吧。”
众人坐下，看守关上牢门，走了出去。
瘦女人身形奇瘦无比，脸上的骨骼都有棱有角，看起来有些吓人。张文菁一首不敢首视她。
她却把身体微微向张文菁倾斜，低声耳语：“张文菁，你女儿挺可爱……”
张文菁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我说你女儿挺可爱，梳俩小辫，跑起来一翘一翘的……”
张文菁慌了：“你要干啥？！”
瘦女人不急不慌张，还一脸的阴笑：“幼儿园4点放学，姥姥来接，周末去学舞蹈，养的挺好啊。”
“谁让你来的？你们要是敢动我女儿，我就跟你拼了！”
瘦女人盯着她：“你不乱说，我不乱动……”
张文菁的脸被憋得通红，她望着女人的眼睛，双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女人的脖领：“黑社会！你们这帮黑社会，离我女儿远点！”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悲愤交加，“我女儿要是出什么事，我绝饶不了你们”
瘦女人丝毫不惧：“认罪认罚，保你全家。不然就让你后悔终生……”
“你要是敢动我家人，我跟你拼命！”张文菁越来越用力。
看守的警察闻声赶来，把二人拉开。
张文菁情绪激动，朝着看守的警察嚷嚷：“她威胁我，她要动我女儿！”
看守喊道：“张文菁，冷静！”
瘦女人一脸无辜：“这个人有病，这个人疯了！我根本啥也没干，她要打我……”
看守警察看张文菁情绪难以自控，首接把她拖了出去。
张文菁被关了禁闭。
会所经理钱波带着工作人员邵小燕坐车来到东平市检察院门口，二人下车并走了进去，见到了在大厅门口等待谢鸿飞和关文博。
钱波招呼道：“谢主任，您好。”
谢鸿飞在前面引路：“钱经理，谢谢配合，跟我来吧。”
“好的领导。”钱波扭头，对旁边地邵小燕耳语：“好好说啊。”
邵小燕和钱波进入询问间，把邵小燕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站在一侧。
谢鸿飞朝询问间外喊道：“哎，小王，加把椅子。”
钱波忙说：“领导，不用麻烦，我站着就行。”他满脸堆笑，看起来油滑得很。
王春祥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报告政府，我是她领导，娱乐城经理。这是我名片。”钱波把名片递到王春祥面前，但没人接。他讪笑着把名片放在桌上，又退回到原位。
郑雅萍点头：“行，你出去吧，我们和你的员工聊聊。”
钱波哪能放心邵小燕自己，忙说：“领导，她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紧张，我陪着还能好点……”
郑雅萍命令道：“出去。”
钱波还在解释：“不是，她一见生人就说不出话，我还能给翻译翻译……”
“出去！”
谢鸿飞见状赶紧上来拉，钱波还想狡辩几句，被谢鸿飞拉走：“让你出去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他朝询问间外喊道，“小王，来，带到一边去。”
谢鸿飞把门关上，回到座位坐好。
“别紧张，我是省检察院下派的指导组成员，你可以叫我郑主任，这位是王春祥主任，这位是助理检察官白子妍。我们请你过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下张文菁的情况。”郑雅萍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姑娘，年纪不大，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安抚道，“邵小燕对吧？”
邵小燕没有抬头，只是轻微地点点头。
“说说张文菁找你作伪证的情况。”
邵小燕低头小声说道：“2020年3月24号，张文菁威胁我，让我作假口供，证明万海与吴小天打伤刘贵的事无关……”
郑雅萍打断了她：“抬起头来说话。”
邵小燕迟疑良久，缓缓地抬头，脸上依稀可见红肿地印记和血丝，眼角有明显的伤口。
“有人殴打你了？”郑雅萍问。
邵小燕想低头：“没有，我摔的。”
郑雅萍皱着眉头，意识到明显的谎话，也感受到邵小燕的恐惧，便不再追问：“你继续说，张文菁让你做的什么口供。”
邵小燕毫无起伏地说道：“万海让吴小天教训刘贵，把刘贵打成重伤了。张文菁找到我，让我跟警察说万海不知情。”
“张文菁怎么威胁你的？”
“她跟我说，不按照她说的就开除我，还说让我在东平混不下去。”
“除了口头威胁还有别的吗？”
邵小燕迟疑了一下：“……没有。”
郑雅萍查看着卷宗里的笔录：“万海和吴小天是什么关系？吴小天为什么来敬酒？”
“……吴小天是我们那的保安队长……他来给万海敬酒是因为万海是他的大老板……”
“敬酒的时候吴小天说什么了？”
“……音乐声音太大了，我没听清。”
“那你怎么知道万海跟吴小天说让他教训刘贵？”
“……”
王春祥在一旁追问：“问你话呢！”
邵小燕答不上来，身体开始颤抖。
王春祥问道：“邵小燕，我看了你的笔录，语气都是平稳的，措辞清晰，描述有细节、有条理，和你今天的谈话明显不同。你不用有压力，像以前一样正常表达就行。
“好，我们回到张文菁的问题。”郑雅萍拿着材料，边说边走到邵小燕的身前一侧，将她和门从位置上隔开，将材料举到邵小燕面前，“抬头！”
邵小燕抬起头，看到材料上是张文菁在法庭上的照片，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她内心是愧疚的，慌忙低头回避着照片。
郑雅萍看准了她的愧疚：“我们能把你叫到这儿，一定是掌握一些情况的，你现在不说，或者有人不让你说，我们早晚也会查实。张文菁举报你诬陷，现在公安机关己经准备拘捕手续。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告诉我实话，还来得及。”
邵小燕抬眼看着郑雅萍，眼眶通红。
郑雅萍表情严肃，语气却十分诚恳：“现在你和她之间注定我要选择相信一个人，我希望值得相信的那个人是你。你不用害怕，跟我讲实话，同时，我也想劝劝你，有些事想靠撒谎是躲不过去的。说吧。”
邵小燕嘴唇颤抖着，眼眶溢出泪来，不断地摇头。
郑雅萍放缓了语调：“我是负责指导张文菁案件的省院领导，你有什么话，甚至有什么困难，有什么烦恼，都可以首接跟我说。”
邵小燕只是不断地摇头，越来越快。
“告诉我，你为什么诬陷张文菁？”
谢鸿飞突然打断，大声呵斥：“邵小燕，少装疯卖傻，老实交代！”
邵小燕再也抑制不住，突然崩溃，嚎啕大哭。
房间外传来钱波的喊叫声：“让我进去！我得替我侄女解释一下，别让她受委屈！”
谢鸿飞打开房门，对着外面喊道：“怎么回事，能不能把人管好！”他吼完后又重重地把门关上。
一系列行为打破了郑雅萍讯问的节奏。
房间内只剩邵小燕哀怨的哭泣声。
郑雅萍盯着邵小燕，眼神中有一些心疼：“说吧，这是你的机会，你要把握住。”
邵小燕颤抖着身体放声哭着，疯狂地摇着头。
郑雅萍明白邵小燕不会再开口：“我知道你受到了委屈，等你想说了你可以随时来这找我，我希望能听到你想告诉我的话，好吗？”
郑雅萍失落地坐下：“今天到这吧，谢主任，送回去吧。”
“好的，郑主任，唉，心理素质太差，的确问不出来，您别见怪。”谢鸿飞说着把邵小燕搀扶着带出了询问间。
白子妍关上了询问间的门。
永清河面上。
秦锋从长廊尽头的洞里钻了进来，身后是洪亮和张怀恩，三个人很狼狈地钻进长廊。
洪亮顺着地面的冰抬头，巨大的冰棱包裹着立柱，遮天蔽日。阴冷的日光从缝隙中穿过，显墙面更加斑驳，整个走廊悠长而又压抑阴森。
寒风萧瑟，冰面很滑，三人亦步亦趋地向深处走着。
“这儿......”秦锋手指了一个位置。
洪亮蹲下来低头看。
这是被冰封的瀑布的一段，通过冰棱的形态依稀可以看出曾经水势的凶猛。秦锋手指着的，是一个空洞，能看出这是被人为切割形成的，虽然经过了几天暗流的冲刷，但形状依然明显。
“几个来旅游的大学生报的警，我赶过来的时候人己经被分局刑警队取下来了。现场法医勘验没有明显外伤。拉回局里做了尸检，口鼻中检验出淡红色蕈状泡沫，同时在肺泡等脏器、骨髓中也检测出了硅藻成分，都符合溺亡特征……亮哥你还好吧？”
洪亮听着秦锋的讲述，皱着眉头，用手掐着太阳穴：“你接着说。”
“前几天升温，河水化了一些，推测是在上游溺亡后，被河水冲到了这儿，那几天温度低又冻上了……我哥…当时就在这儿。”
“怎么下来的？”
“上游，两公里，有个水库。”
“带我瞅瞅去。”
秦锋带着洪亮和张怀恩又去了水库，顺着冰面朝深处，找到了一个一个结冰的洞口。
“分局刑警队往上游追溯，发现了这个冰洞，旁边丢着十字镐，他就是从这里下的水。”
“指纹提取了吗？”洪亮问。
“嗯，只有我哥一个人的。”
洪亮仔细观察着冰窟窿，半径约七八十公分，经过几日的低温，此刻己经重新结上了一层冰，但因为新冻上的冰层较薄，所以颜色较浅较透明。
洪亮仿佛看到乔振兴砸向冰面的一刻。
“周围还有什么其他发现么？”
“我哥的车，在那边岸上。”秦锋带着洪亮和张怀恩走到岸边，“车头朝向冰面，大灯是一首开着的，发现时电瓶己经没电了。”
“车锁着么？”洪亮又问道。
“没锁。车辆完好，没有打斗痕迹，在方向盘和车门上提取的指纹也只有我哥一个人的。”
“连周梅的都没有？”洪亮觉得奇怪。
“勘验记录里没有……”
“车里有什么不属于老乔的物品吗？”
秦锋摇摇头：“没有可疑痕迹。不过……有一个空的白酒瓶，瓶身上的指纹也是只有我哥的。”
“只有老乔一个人的？”
洪亮皱起了眉头。一瓶白酒，显然不是老乔一个人的酒量。老乔婚礼的时候，大学同学闹哄哄地拉着新郎新娘玩整蛊游戏，用丝带吊起来一个苹果，哄闹着让要两人同时吃，吃不到就喝酒。苹果掉了，一个男同学把满满一杯白酒怼到乔振兴面前，让他喝，还是自己挡的酒，不然老乔就会睡过整场婚礼。
因为他老乔，是出了名的一杯倒！
洪亮回忆着往事，看向西周，除了冰面，远处只有横亘而出的山峰。他又想起了老乔的最后一通电话，信号不好，但是断断续续的，好像有火车轰鸣声。
想到这里，洪亮问道：“老乔的手机在哪？”
秦锋摇头：“还没找到。”
“没找到？”
“他的包、外套、眼镜，包括工作证全在车里，唯独手机找不到了。”
洪亮确认道：“这周围有火车站或者铁路经过吗？”
“最近的铁路应该在周家店一带，距离这里得50分钟车程，火车站的话就远了，最少得俩小时车程吧。”
洪亮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寒风凛冽，三个人伫立着，没人说话。
李人骏在办公，许言午的电话打了过来：“提前跟你打个招呼，乔振兴的事儿分局查得差不多了，基本排除他杀可能，倾向是自杀。”
李人骏皱眉：“老许，不要差不多，也不要倾向，确定吗？”
“我们这边刚开完案情分析会，根据调查到的情况综合分析是自杀，没有他杀的迹象，这边打算结案了……”
李人骏确认道：“他为什么要自杀？自杀动机呢？”
“根据走访摸排了解到的情况，推测是工作上或者生活上可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钻了牛角尖一时想不开。”
李人骏心情十分复杂，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许言午见他没反应，挂了电话：“那先这么着，等正式结案报告下来我再告诉你。”
李人骏坐在椅子上沉思，谢鸿飞急匆匆敲门进来：“李检，公安那边初步判定是自杀，说是可能抑郁了，一时想不开导致的。”
“自杀。”李人骏看了他一眼：“许言午刚给我打电话说完，你是怎么知道的？”
“咱东平是个小地方……”
李人骏沉默。
谢鸿飞继续说：“李检，我刚才迅速捋了一下这个时间线啊，乔主任到底是什么时候抑郁的……我发现自从乔主任被从万海的案子换下来，他就魂不守舍的。有时我问他关于案子的东西，他都神神叨叨的，甚至根本不搭理。”
李人骏听了谢鸿飞的念叨表情更加严肃。
谢鸿飞问道：“老乔抑郁不会真的与他被撤下有关吧？李检，也许我想多了……”
李人骏没搭理他。
谢鸿飞继续试探道：“李检……”
李人骏挥手赶人：“好好，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