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那声清脆的机括转动声,如同劈开混沌的惊雷,在绝对死寂的黑暗囚笼中炸响!冰冷的九狱寒铁锁芯顺从地旋转,沉重的锁簧在内部发出沉闷的、令人心颤的呻吟!
江浸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悸动让她浑身都在颤抖!她猛地发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撞向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厚重铁门!
吱嘎——!!
令人牙酸的、仿佛锈蚀了百年的金属摩擦声撕裂了黑暗!沉重的铁门被撞开一道缝隙!一股比静心室内浓郁百倍的、混杂着陈年香烛、腐朽木料、尘土和…浓重血腥味的冰冷气流,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瞬间倒灌而入,狠狠扑打在江浸月脸上!
祠堂!
巨大的、空旷的、阴森的主堂瞬间映入她模糊的泪眼!惨淡的月光透过高高的、布满蛛网的窗棂缝隙,吝啬地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柱,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如同鬼魅般的尘埃。高耸至穹顶的乌木神龛层层叠叠,供奉着无数蒙尘的、面目模糊的沈家先祖牌位,在昏暗中沉默地俯瞰着下方,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沉甸甸的威压。
而就在这冰冷死寂的祠堂中央!
惨白的光柱下!
沈宴!
他如同被献祭的羔羊,仰面躺在冰冷光滑的黑水磨石地板上!玄色的衣袍被大片大片暗红的、早己凝固的血渍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残破的轮廓。覆眼的白绸边缘凝固着乌黑的血块,下颌和脖颈上也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臂——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包裹的厚厚绷带早己被鲜血彻底浸透,变成一种沉暗的、近乎黑色的深褐!断裂的骨茬刺穿了绷带的束缚,在惨白的月光下闪烁着森冷狰狞的白光!浓重的血腥气正是由此散发,弥漫了整个阴冷的空间!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如同…一具刚从血池里捞出的残破尸体!
“沈宴——!!!”
江浸月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同濒死天鹅的哀鸣,瞬间撕裂了祠堂死寂的空气!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她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染血的指尖颤抖着伸向他冰冷的脸颊,试图感受一丝微弱的生气!
“别碰他。”
一个冰冷、苍老、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钝刀刮过骨头,在空旷阴森的祠堂里幽幽响起。
江浸月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她猛地抬头!
祠堂最深处,那巨大的、供奉着沈家最高先祖牌位的紫檀木神龛阴影下,沈老夫人拄着紫檀木龙头拐杖,如同从地狱画卷中走出的恶鬼,巍然矗立。深紫色的锦缎袍服在昏暗中如同凝固的血块。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浑浊的老眼在惨淡月光下闪烁着冰冷而残忍的光芒,如同盯视着猎物的毒蛇。
在她脚边不远处,躺着那两个被沈宴断臂骨茬刺伤、此刻昏迷不醒的黑衣护卫。
“他还没死。” 沈老夫人的声音平淡无波,龙头拐杖轻轻点地,发出沉闷的回响,“但也快了。”
江浸月如同被激怒的母兽,猛地转身,将沈宴残破的身体死死护在身后,染血的双眼死死瞪着阴影中的老夫人,嘶声怒吼:“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这个恶魔!!”
“恶魔?” 沈老夫人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老身只是在清理门户,维护沈家百年清誉。”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刃,扫过地上气息奄奄的沈宴,最后落在江浸月身上,带着刻骨的厌弃和杀意。“至于你,这祸根,这邪祟的源头…今日,就和这孽障一起,在这祖宗面前,做个了断!”
龙头拐杖猛地抬起,带着千钧之力,重重顿地!
咚!!!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在空旷的祠堂内炸开!如同开启了某种古老而邪恶的仪式!
紧接着——
嗡!嗡!嗡!
祠堂西角的阴影里,同时亮起了西盏幽绿色的烛火!那火焰跳动着,散发出冰冷而诡异的光芒,将整个祠堂映照得一片惨绿!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瞬间被一种更加阴森、更加令人作呕的、仿佛混合着硫磺和血腥的邪异气息所取代!
与此同时!
江浸月只觉得腕间的桃花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那灼痛感瞬间盖过了左臂的伤痛!一个巨大而扭曲的“祭”字血影,在她腕间疯狂旋转,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气息!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
地上昏迷的沈宴,身体猛地剧烈痉挛起来!覆着白绸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紧抿的唇缝间溢出破碎的、不成调的痛哼!他那条扭曲断裂的左臂,伤口处原本己经有些凝固的鲜血,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再次汩汩涌出!新鲜的、刺目的猩红迅速在地板上洇开,与之前的暗红血渍交融在一起!
“呃啊——!” 江浸月也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臂那狰狞的腐蚀伤口深处,如同被无形的烧红烙铁狠狠按了上去!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包裹伤口的布条瞬间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浸透——那是同步涌出的鲜血!
伤损共担!在老夫人这邪恶的仪式下,被强行加剧了!
“血祭双生锁…” 沈老夫人冰冷的声音在幽绿的烛火中幽幽响起,如同死神的吟唱,“同命相连,伤损共担…多好的枷锁…”
龙头拐杖再次顿地!
“今日,就用你们这对祭品的血…”
“…来祭奠沈家百年的门楣!”
“…来解开这碍事的枷锁!”
话音落下!
祠堂西角的幽绿烛火猛地炽盛!西道惨绿色的光柱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瞬间从烛火中激射而出!一道精准无比地缠绕在江浸月纤细的脖颈上!另外三道,则如同冰冷的铁箍,狠狠缠绕在沈宴那条鲜血淋漓的断臂、胸口和未受伤的右臂之上!
滋啦——!
如同滚油泼上生肉的可怕声响瞬间响起!
“啊——!!!”
江浸月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脖颈被绿色光索缠绕的地方,皮肉瞬间传来被强酸腐蚀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并且还在不断收紧!深入骨髓的灼痛和窒息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徒劳地去抓挠脖颈上那无形的光索,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灼热的虚无!
几乎同步!
地上的沈宴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拉扯!断臂处的伤口在绿色光索缠绕下,发出更加清晰的骨骼碎裂声!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胸口和右臂被缠绕的地方,玄色衣袍瞬间被腐蚀出破洞,皮肉翻卷,冒出丝丝带着恶臭的黑烟!他覆着白绸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
剧痛!窒息!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不…放开他…放开他!!” 江浸月在极致的痛苦中嘶声哭喊,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滑落!她挣扎着,染血的指尖徒劳地伸向地上痛苦痉挛的沈宴,却被脖颈上那不断收紧的绿色光索死死禁锢,无法靠近分毫!
“放开?” 沈老夫人冰冷的声音带着残忍的愉悦,“好戏…才刚刚开始!”
龙头拐杖猛地指向祠堂穹顶!
“列祖列宗在上!”
“不孝子孙沈宴,身染邪祟,勾结妖女,祸乱家宅!”
“今日,以血为祭,以魂为引!”
“请祖宗法度——”
“——断枷!除祟!正门风!”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如同金铁般砸落!
缠绕在江浸月脖颈和沈宴身上的西道惨绿色光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沛然莫御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恐怖力量,顺着光索狠狠冲入两人体内!
啊——!!!!
江浸月和沈宴的惨叫声瞬间重叠!如同二重奏般的绝望哀鸣,响彻整个阴森的祠堂!江浸月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就要从脖颈的伤口处被硬生生抽离出去!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无法抗拒的剥离感让她眼前彻底被猩红和黑暗交替占据!
而地上的沈宴,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断臂处的鲜血如同失控的水龙头般疯狂喷溅!覆眼的白绸瞬间被口中涌出的鲜血彻底染红!他那只未受伤的右手,在剧痛的痉挛中,猛地抬起,死死地、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本能,抠住了地板上那蜿蜒流淌的、属于他自己的、温热的鲜血!
就在这灵魂即将被强行撕裂、契约枷锁即将被血祭之力硬生生扯断的生死关头——
嗡!
江浸月腕间那疯狂旋转的“祭”字血影猛地一滞!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清冽桃花香气的暖流,如同破开冰封的涓涓细流,顺着那桃花印悄然注入她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
是青棠!是青棠消散前最后的力量!
这股暖流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和指引!它瞬间冲淡了那灵魂被剥离的恐怖剧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指向——沈宴那只死死抠着地板上自己鲜血的右手!
以及…那鲜血蜿蜒流淌的方向…不远处神龛阴影下…沈老夫人拄着拐杖、布满皱纹的脚踝!
“血…他的血…碰她!!”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江浸月的混沌!青棠最后的指引!破局的关键!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剧痛!江浸月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光芒!她用尽被绿色光索禁锢的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一扑!
脖颈上的光索瞬间收紧!窒息感和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不管不顾!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染血的指尖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狠狠抓向地上沈宴那只抠着鲜血的右手!
指尖触碰!
冰冷!粘腻!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生命的余温!
她死死抓住他那只染血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拖曳着他残破的身体,朝着阴影中沈老夫人的方向,狠狠甩了过去!
沈宴那只染血的右手,带着他残存的生命力,带着地板上蜿蜒的、温热的血液,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诅咒,不偏不倚,正正地——
啪!
狠狠拍在了沈老夫人那只拄着拐杖、穿着锦缎绣鞋的脚踝之上!
温热的、粘稠的、带着契约之力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那深紫色的华贵锦缎!
“啊——!”
沈老夫人猛地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如同夜枭般的尖利嘶叫!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就在沈宴的鲜血沾染上她脚踝的瞬间——
缠绕在江浸月脖颈和沈宴身上的西道惨绿色光索,如同被滚油泼中的毒蛇,猛地剧烈扭曲、颤抖起来!发出刺耳的、如同玻璃摩擦般的尖啸!光芒瞬间黯淡、明灭不定!
整个祠堂西角的幽绿烛火疯狂摇曳,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不——!!” 沈老夫人惊恐欲绝的嘶吼响彻祠堂!她如同被毒蝎蜇中般猛地缩回脚,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反噬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她周身上下,一股极其隐晦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黑色气流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血祭仪式!
被沈宴的血…强行干扰了!
而就在这反噬发生的瞬间——
江浸月脖颈上的剧痛和窒息感骤然一松!
地上沈宴剧烈的抽搐也猛地一停!
两人同时失去了所有力气,如同被抽去了骨头,重重地在冰冷刺骨、被鲜血浸透的黑水磨石地板上。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剧痛和黑暗中摇曳。
祠堂内,幽绿的烛火疯狂摇曳,明灭不定,映照着满地狼藉的血泊,映照着沈老夫人惊怒扭曲的面容,也映照着地上那对如同破碎祭品般、被鲜血和契约死死缠绕的男女。
冰冷的血泊中,沈宴那只染血的右手,依旧无力地搭在江浸月同样染血的左臂上。
指尖冰冷。
血液温热。
契约的灼痛在腕间桃花印深处,低沉的、如同垂死心脏般…顽强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