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贵微微弯腰,对着棺材头部的位置,脸上挂着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彬彬有礼的痞笑,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生前心里憋闷,看不顺眼的不孝儿女,该打该骂您随便。可这人死如灯灭,赖在这又臭又沉的木头盒子里,赌气不肯上路,多跌份儿啊?您老当年好歹也是条汉子,总不至于这点度量都没有吧?让几个抬棺材的苦哈哈在雨中陪着您耗,于心何忍呐?”
他话音未落,那口如同焊死在地的阴沉木棺材,竟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挣扎、抓挠!
棺盖缝隙处,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黑色怨气猛地渗出,瞬间让整个灵堂的气温骤降!
角落的白炽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疯狂明灭闪烁!
“啊——!”周家那几个子女吓得尖叫起来,连连后退。
“尸变了!真的尸变了!”山羊胡老道面无人色,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周老板更是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马…马贵!你…你快……”
马贵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无踪,眼神变得锐利如出鞘的匕首。
他左眼金光、右眼银芒骤然亮起,如同两点冰冷的鬼火。
“等的就是你这股怨气!”
他肩膀一抖,肩上的桃木剑匣“锵”地一声自动弹开!
一柄颜色深沉、遍布天然雷击焦痕的桃木剑落入他手中。
左手并指如剑,沾着香灰和黑血的指尖在剑身上闪电般一抹,一道暗红色的符箓瞬间成型!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生人执念,死人归路!千斤坠?给我——起!”他舌绽春雷,右脚猛地一跺地面!
“咚!”
整个别墅大厅仿佛都晃了一下!脚下坚硬的水磨石地砖以他跺脚处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咔嚓嚓蔓延开一米多远!
一股灼热刚猛的阳气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从他脚下轰然爆发!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桃木剑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劈在棺盖正中那道缝隙上!
剑身上那道暗红符箓骤然燃烧,化作一道赤红流光,随着剑势狠狠灌入棺内!
滋滋滋——!
仿佛滚油泼雪的声音从棺材内部响起,伴随着一声凄厉到非人的、饱含无尽怨毒与痛苦的尖啸!
浓烈的黑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从缝隙中狂喷而出,又被桃木剑上残留的赤红火光瞬间灼烧殆尽。
刺鼻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那八个被震退的抬棺汉子只觉得身上骤然一轻,刚才那股要将他们骨头都压碎的沉重感消失了!
棺材…竟然真的松动了!
“还愣着?!”
马贵收剑回匣,动作行云流水,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痞相,对着目瞪口呆的壮汉们挑了挑眉,“诸位金刚大力士,开工了!抬稳点,可别闪了周老太爷的贵腰!”
八条汉子如梦初醒,憋足一口气,齐声发喊:“起——!”
这一次,沉重的阴沉木棺材应声而起,稳稳地被扛上了肩膀。
灵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棺材抬动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以及屋外依旧滂沱的雨声。
周老板和他那几个子女,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刚刚那一幕带来的冲击远超恐惧,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茫然。
山羊胡老道瘫坐在地,道袍下摆湿了一片,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马贵拍了拍手,仿佛只是丢了个垃圾。
他走到供桌前,目光扫过桌子上堆满的祭品,伸手,无比自然地拿起一个最不起眼角落里、黑乎乎巴掌大的一块不起眼的焦木头,掂量了两下,随手揣进自己裤兜。
那木头纹理扭曲,隐隐残留着天雷的气息——百年雷击木。
“周老板,”他踱步到还在魂游天外的周老板面前,笑容可掬,露出一口白牙,“活儿,算是给您麻溜办妥了。老爷子这怨气……啧啧,积攒得不浅啊。阳气这么旺的宅子都压不住,看来生前受了大委屈。”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几个面色惨白的周家子女。
周老板猛地回神,看着马贵的眼神充满了混杂着恐惧和敬畏的复杂情绪:“马…马掌柜…多谢!实在太…”
“口惠而实不至!”
马贵笑眯眯地打断他,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动作标准得像银行点钞员,“尾款,一千。另外,”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幸灾乐祸。
“奉送您一条免费的专业建议。头七回煞夜,子时三刻,老爷子魂兮归来。那怨气……啧啧,可不是今天这点毛毛雨能比的。”
他凑近周老板,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吐信,“到时候,您全家老小,最好有多远……滚多远。要是被冲撞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嘿嘿,下去陪老爷子继续吵吵,那可就不归我管了。”
他满意地看着周老板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和那几个周家子女筛糠般的颤抖。
马贵最后拍了拍周老板僵硬的肩膀,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扛着他的桃木剑匣,悠然走出了灯火通明却寒意刺骨的周家别墅,重新踏入门外无边的雨夜。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马贵的脸,他脸上的痞笑渐渐淡去,左眼瞳孔深处那点冰冷的金光缓缓隐没。
身后周家别墅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灯火和压抑的死气。
马贵站在雨夜里,仰头看了眼墨汁般翻涌的厚重云层,隐隐的雷光在云层深处闷响。
他低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肩头桃木剑匣粗糙的雷击纹路上着,感受着指尖下木头纹理里残留的、微弱却精纯的雷霆气息。
裤兜里那块刚刚顺手牵羊得来的百年雷击木,隔着薄薄的布料,似乎也传来一丝奇异的温热悸动。
“怨气深重,阴煞缠棺…,这单买卖,可真是开了个好头。”
马贵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丝带着邪气的期待。
“回锅肉…啊不,回煞夜?有意思。”
他掂了掂肩头的剑匣,迈开步子,破旧的人字拖踩在积水的柏油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夜的黑暗中,只留下周家别墅像个巨大的、沉默的怪物,在暴雨中亮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