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苏府书房内烛火通明。明玉将最后一份账册誊抄完毕,朱砂笔在"五千两"字样上重重圈画。墨迹未干的宣纸铺满整张案几,像一片血色的战场。
"二小姐..."老周端着参茶进来,看到这阵势手一抖,"您真要明日去击鼓鸣冤?"
明玉抬头,眼下两抹青黑在烛光中格外明显:"周叔觉得不妥?"
"老奴只是担心..."老周欲言又止,"谢公子那边..."
"与他何干?"明玉声音陡然拔高,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红晕。她深吸一口气,将茶盏重重搁下,"苏家的公道,我自己讨。"
窗外滚过一道闷雷,初夏的第一场暴雨正在酝酿。明玉走到廊下,夜风掀起她单薄的藕荷色寝衣,勾勒出纤细却坚韧的腰线。远处谢府的灯火依稀可见,那个人此刻在做什么?可曾料到她的决断?
指尖无意识抚上耳垂,才惊觉少了什么——那对翡翠耳坠,竟不知何时遗失了一只。
***
谢府书房,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谢砚之指尖一顿,白玉扳指在案几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他面前摊开的密函上,"泉州盐运使"几个字被朱砂圈出,墨迹如血。
"公子,暗哨来报,'过江龙'派了死士入城。"黑衣人单膝跪地,"目标似乎是...苏府。"
谢砚之眸光一凛,手中茶盏应声而裂。瓷片割破掌心,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他却恍若未觉。
"加派两队人手。"声音冷得像冰,"一个都不许放进苏府。"
"是!"黑衣人领命欲退,又迟疑道,"那苏二小姐明日要击鼓鸣冤的事..."
"由她去。"
黑衣人惊诧抬头,却见自家公子从怀中取出一物——一枚翡翠耳坠,在烛火下泛着幽光。谢砚之拇指轻轻着耳坠上的缠枝纹,冷硬的轮廓竟柔和了几分。
这是...在火场捡的?暗卫识趣地低头退出,临走前瞥见案上密函的落款赫然盖着东宫印鉴!
难怪公子按兵不动,原来牵扯到...
房门关上后,谢砚之独自站在窗前。夜风送来潮湿的泥土气息,远处苏府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想起那丫头倔强的眼神,想起她咬他手腕时的狠劲,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弧度。
明日这场暴雨,注定要有人血溅公堂。但在这之前...
"来人。"他突然转身,"备马。"
***
子时三刻,苏府后院墙头掠过一道黑影。明玉正伏案小憩,忽听窗棂轻响。她瞬间清醒,袖中匕首己然出鞘!
"是我。"
低沉的男声让明玉手腕一颤。谢砚之玄衣夜行,肩头还带着夜露的湿气。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她闺房中,仿佛早该如此。
"擅闯女子闺房,谢公子好教养。"明玉冷笑,匕首却未放下。
谢砚之不请自坐,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明日别去府衙。"
"凭什么?"明玉猛地站起,寝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谢公子是要保柳家,还是保那位泉州盐运使大人?"
谢砚之眸光一沉:"你知道多少?"
"足够定罪的量。"明玉将誊抄的罪证拍在案上,"谢公子若想阻拦..."
她话音未落,谢砚之突然暴起!明玉眼前一花,整个人己被抵在书架上。他一只手垫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撑在耳侧,气息近在咫尺。
"听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东宫有人牵扯其中,你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明玉呼吸一滞。东宫?太子?!
"那又如何?"她倔强地仰起脸,"苏家不能白受这冤屈!"
谢砚之突然抬手,将一缕垂落的秀发别过她耳后。微凉的指尖擦过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三日后。"他退开一步,"我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转身便走,玄色衣袂划过窗棂,如夜枭般消失在雨前的黑暗中。明玉怔怔立在原地,耳垂上残留的触感灼热如火。
她不会知道,此刻的谢府暗卫己倾巢而出;不会知道泉州来的死士正潜伏在苏府西周;更不会知道,谢砚之回到书房后,对着东宫密函看了整整一夜。
暴雨将至,而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