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厂房里疯狂回荡，如同远古蛮荒的祭鼓！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陈默压抑的痛哼和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汗水、灰尘、还有纱布下洇出的新鲜血迹，在他身上涂画出狰狞的图腾！他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只想用血肉撞碎眼前障碍的狂兽！
这根本不是训练！这是自毁！是灵魂深处滔天怒火无处宣泄的绝望燃烧！
就在他意识因为剧痛和缺氧而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准备发起最后一次、可能彻底撞散自己骨架的冲锋时——
灵魂深处，某个被这疯狂撞击彻底撼动的角落，一个极其清晰、冰冷、如同刀锋般锐利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
不是技巧！
不是招式！
是感觉！
是前世八角铁笼里，面对“坦克”那如同山崩般的正面冲撞时，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的本能反应！那种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骨骼如同精密的榫卯结构般层层咬合、将冲击力从撞击点（通常是肩背或屈起的手臂）瞬间传导分散至全身、最终通过脚下稳固的支撑传递到地面的——整体防御构架感！
不是某个关节的屈曲！不是某块肌肉的发力！是全身作为一个整体，瞬间凝固成一块抗击打的顽铁！
构架！抗冲击构架！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陈默混沌的意识！那疯狂撞击的动作，诡异地定格在冲锋的半途！他布满血丝、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里，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原来如此！
不是技巧无法驱动！是这具身体，根本还未形成承载那些技巧的“容器”！就像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孩子，如何去施展绝世剑法？他需要先锤炼这副骨架！锤炼这副承载力量的“地基”！
前世那些精妙的闪避、凌厉的打击，其根基，正是无数次在重击下锤炼出的、如同钢铁般的防御构架！是身体在极限压力下形成的本能记忆！
撞！
用这具残破的身体，去撞！
去感受冲击！
去逼迫这副骨架在痛苦中记忆！在毁灭边缘重塑！
“嗬…嗬…”陈默急促地喘息着，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那不再是绝望的疯狂，而是一种洞悉了道路、带着血腥味的兴奋！他缓缓调整姿势，不再像蛮牛一样用整个身体去冲撞，而是将重心微微下沉，左肩（有石膏保护）和屈起的右臂（尽管剧痛）作为主要的撞击点，双腿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泥泞的地面上（无视脚踝的剧痛），腰腹核心绷紧如磐石！
目标：沙袋！
他动了！
不再是失控的冲锋，而是带着一种沉凝的、如同山岳倾轧般的压迫感！左肩和屈起的右臂，如同攻城槌的尖端，狠狠撞向晃荡回来的沙袋！
“砰！！！”
沉闷的巨响再次炸开！这一次，声音更加厚重凝实！巨大的反作用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击在陈默的肩臂和整个身体构架上！
痛！剧痛！左臂石膏被震得嗡嗡作响，右臂指骨碎裂处如同被重锤砸中！全身骨骼都在呻吟！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身体如同被狂风吹袭的礁石，剧烈摇晃，双脚在积灰中犁出深深的沟壑，却硬生生没有后退一步！
构架！在冲击中稳住！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从撞击点涌入，顺着绷紧的肌肉和咬合的骨骼，如同电流般瞬间传导、分散！虽然依旧痛彻心扉，但这股力量并未像之前那样轻易地冲垮他的防御，将他掀翻在地！
有效！
这自毁般的撞击，竟然真的触摸到了那层坚硬的“壳”！
“再来！”陈默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眼神锐利如刀！他微微后撤，调整呼吸，无视全身疯狂的警报，再次沉肩、顶肘、绷紧全身！如同一个最虔诚也最疯狂的苦修士，又一次狠狠撞向那沉默的、沉重的、如同命运化身般的帆布沙袋！
“砰！！！”
“砰！！！”
“砰——！！！”
沉闷的撞击声，再次成为厂房里唯一的旋律。但这一次，节奏中多了一种奇异的韵律。不再是绝望的宣泄，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精准和重复！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陈默压抑的痛哼和骨骼的呻吟，但每一次，他摇晃的幅度都在减小，双脚犁出的沟壑也在变浅！
汗水如同瀑布般冲刷着他精瘦的身体，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水洼，混合着丝丝缕缕从纱布边缘渗出的鲜红。
时间，在这血与汗、痛苦与领悟的循环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默终于力竭，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靠着剧烈晃荡后终于静止的沙袋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时，他整个人己经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
意识模糊，视野里只剩下昏黄灯泡摇晃的光斑。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抽搐，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右手的纱布彻底被鲜血浸透，黏腻冰冷。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痛楚。
然而，就在这濒临崩溃的极限边缘，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感觉”，如同黑暗深渊里悄然点亮的一粒火星，在他灵魂深处顽强地燃烧起来。
那是一种…“硬”的感觉。
不是肌肉的膨胀，不是骨骼的坚硬。
而是整个身体，在经历了无数次狂暴冲击后，如同被打散又强行糅合在一起的生铁，虽然依旧粗糙、布满裂痕，但内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凝而不散的“整体感”。
虽然只有一丝。
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
但陈默知道，那层坚硬的“壳”，那承载他滔天怒火和前世记忆的“容器”，终于被他用最笨拙、最惨烈的方式，撬开了一道比发丝还细的缝隙！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沙袋上，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嘴角极其艰难地、缓缓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容。
更像是一头在绝境中终于嗅到血腥味的孤狼，露出的、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无比凶残的獠牙。
滴落的汗水，在地上积起小小的血洼。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燃烧的、不肯熄灭的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