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那扇被赵强摔上的破门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垂死的呻吟。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苏晚晴身上干净的、带着阳光气息的皂角香,还有一种铁锈般的、属于他陈默的汗味和血腥气。
“陈默!你怎么样?是不是撞到头了?疼不疼?”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牙关紧咬,下颌线条绷得像石头。这痛楚如此真实,如此清晰,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疯狂叫嚣。他妈的,这具身体真是弱得离谱!
“操!”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低吼,终于冲破了他紧咬的牙关。不是对护士,不是对任何人,是对这该死的命运!是对这操蛋的错位人生!
这一声低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呜咽,把苏晚晴吓得浑身一颤,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陈默…你别吓我…”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靠近又不敢,只能徒劳地伸出手,虚虚地拢在他手臂上方,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他的痛苦。
前世五十年,他像个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自卑、怯懦、贫穷,像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而此刻,这份曾遥不可及的美好,正如此真实地、带着滚烫的关切和泪水,守在他身边。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一种极其陌生的、混杂着酸楚、庆幸和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缕发丝的瞬间——
“行了!”护士的声音再次响起,“车联系好了!陈默同学,能走吗?家属…呃,这位女同学,麻烦你扶着他左臂,小心点!别碰着伤处!”
他身体晃了晃。苏晚晴立刻紧张地用尽全身力气撑住他,单薄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咬着牙,在苏晚晴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一步一挪,极其缓慢地朝门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一阵嘈杂的喧哗和浓烈的饭菜气息扑面而来。走廊尽头,正是通往学校食堂的侧门。正值午饭高峰,人潮汹涌,端着饭盒的学生们摩肩接踵,喧闹声鼎沸。
陈默和苏晚晴这“老弱病残”的组合,瞬间成了缓慢移动的障碍物。人流在他们身边分流、拥挤,时不时有人不耐烦地投来催促的目光。
“让让!让让!”
“走快点啊!堵路中间干嘛!”
“哎哟,看着点!”
苏晚晴紧张地护着陈默,连声说着“对不起,麻烦让一下”,额头的汗更多了。陈默的左臂被小心地护在身前,每一次拥挤都牵扯着伤处,痛得他额角青筋首跳,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灵魂里“老默”的暴戾在疯狂叫嚣,身体却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被保护着。
“闪开!闪开!”苏晚晴惊叫出声,想拉着陈默躲闪,却根本来不及!
“哗啦!哐当!”
油腻的饭菜混合着汤汁,伴随着金属餐盘落地的刺耳噪音,天女散花般泼洒开来!大部分溅在黄毛和旁边同伴的裤腿上,小部分溅到了陈默的鞋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食堂门口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黄毛呆呆地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裤子和地面,又惊又怒地抬头看向陈默,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羞恼交加:“你…找死啊!走路不长眼?!”
他的同伴也反应过来,立刻围了上来,对着陈默和苏晚晴怒目而视,嘴里不干不净:
“操!吓老子一跳!”
“哪来的病秧子!找死呢?”
“把老子裤子弄脏了!赔钱!”
苏晚晴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将陈默挡在身后,声音发颤却依旧勇敢:“是…是你们先撞过来的!陈默他受伤了!你们讲不讲道理!”
“讲道理?”黄毛看着苏晚晴护着陈默的样子,又看看陈默那苍白虚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老子就不讲道理怎么了?一个软蛋病秧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真的躺下?!”
他猛地踏前一步,带着一股浓重的汗味和戾气,染着油污的拳头就要朝着陈默那张苍白的脸挥过去!那架势,根本不管陈默是否受伤!
周围的惊呼声响起。苏晚晴绝望地闭上眼睛,却死死挡在陈默身前,没有丝毫退缩!
“吵吵什么?!都给老子闭嘴!”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带着绝对不容置疑的蛮横,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赵强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他先是用一种混杂着轻蔑和审视的目光,瞥了一眼被苏晚晴死死护在身后、脸色苍白却眼神依旧凶狠冰冷的陈默。
“今天算你运气好,老子心情不错。记住了,以后见着老子,绕着走!听明白没有?!”
陈默猛地抬起头!
“赵强!”
这一声低吼,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竟让赵强脸上的戏谑微微一滞。
陈默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如同在烙铁上刻下血契:
“一百天!”
“等我伤好!”
“我们打一场!”
“输的人!”
“认对方做大哥!”
“敢不敢接?!”
刚才还喧闹的食堂门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他说什么?
跟赵强打?输的认大哥?
他疯了吗?!
谁不知道赵强是出了名的能打?一个打几个混混都不在话下!就陈默这副风一吹就倒、刚被人推一下就脑震荡骨裂的样子?一百天后?他能下床走路就不错了吧?
这简首是自取其辱!不,是找死!
赵强也愣住了。
足足有三秒钟。
“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赵强止住笑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神却变得无比阴冷凶残,死死盯着陈默,“陈默!你有种!老子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急着找死的!”
他猛地踏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声音如同九幽寒风:
“老子接了!”
“就一百天!”
“到时候,老子会亲手把你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敲碎!”
“让你像条死狗一样,跪在老子面前!”
“亲口叫老子一声——”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