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第一人民医院骨科的消毒水味，浓得像是凝固在空气里。
“医生说了，肩胛骨骨裂，万幸没有完全断裂移位。固定好了，静养是关键，至少一个月不能乱动。” 苏婉晴的声音很轻，带着护理专业特有的条理清晰，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后怕的微颤。她将削好的苹果切成整齐的小块，放在瓷碟里，插上牙签，轻轻推到陈默手边。“还有你左臂的旧伤，这次发力又牵动了，也得注意。”
陈默“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她校服袖口沾染的一小块己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那是昨晚混乱中沾上的，不知是他的，还是赵强的。他伸出尚能活动的左手，捻起一小块苹果，冰凉清甜的汁液在舌尖化开。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涛子那张胖脸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默哥！您醒了！太好了！可担心死我了！” 涛子脸上堆满了谄媚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声音压得极低，“婉晴姐也在啊！”
“有事？” 陈默咽下苹果，语气平淡。
“有！有！” 涛子搓着手“默哥，昨晚的事儿，条子那边基本定性了！咱们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铁证如山啊！地上躺着的全是那帮混混的凶器，还有他们身上的案底！再加上咱们都穿着校服，是‘无辜受害’的好学生，校领导都出面了，医院证明也开好了！条子说了，那几个跑掉的，尤其是那个疯狗李魁，正在通缉呢！”
“李魁的底，摸到多少？” 陈默问。
“默哥，有传言说他身上背着人命，在北边犯过大事儿，跑到咱们这儿避风头的！”
正说着，病房门又被轻轻敲响。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年轻医生推着换药车走了进来，声音温和：“3床，该换药了。”
涛子立刻识趣地闭嘴，退到一边。
医生动作麻利地清理伤口，更换敷料。苏婉晴在一旁帮忙递着消毒棉球和纱布，动作轻柔专业。
陈默慢慢系上病号服的扣子，动作因为右肩的固定而显得笨拙。苏婉晴默默上前，帮他把扣子一颗颗扣好。她的手指偶尔不小心碰到他胸前的皮肤，滚烫的温度让她指尖一颤，耳根悄悄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你他妈拦着我干嘛？老子就看看他死了没有！” 是赵强那粗哑暴躁的声音，中气明显不足，带着伤后的虚弱。
“强哥！二当家！默哥刚换完药休息呢！医生说了要静养！” 涛子焦急地劝解声。
“滚开！老子又不是娘们儿，看一眼能把他看坏了？”
病房门被有些粗暴地推开。
赵强站在门口。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左边袖子空荡荡地挽着，露出裹着厚厚纱布、还隐隐渗出血迹的小臂。脸色同样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依旧凶狠，只是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别扭。他身后，涛子一脸无奈和紧张。
“没死？” 赵强瞪着陈默，语气生硬得像是在挑衅。
“托你的福，暂时死不了。” 陈默睁开眼，语气同样平淡。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一下。赵强眼神凶悍依旧，但少了之前的狂暴和敌意，多了点复杂的东西。陈默的眼神则平静无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的！那疯狗…” 赵强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牵动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但更多的是憋屈和愤怒，“…算他跑得快！下次让老子逮住，非活撕了他！”
“他跑不了。” 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
妈的！赵强心里暗骂一句，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刺手的青皮头。他挣扎着站起身，也不打招呼，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去，背影依旧带着股桀骜不驯的劲儿。
“强哥…二当家！您慢点！” 涛子赶紧上前搀扶。
赵强不耐烦地甩开他：“滚蛋！老子自己能走！”
涛子只能苦着脸跟在后面。
病房门关上。陈默重新闭上眼。
同一时间，远离市区喧嚣，位于城乡结合部一片杂乱厂房深处的某个废弃修理车间。
“魁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一个手臂打着绷带、脸色苍白的混混凑过来，是昨晚侥幸跟着跑掉的铁牛，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条子在通缉咱们…好几个兄弟折进去了…”
“怎么办？” 李魁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夜枭般的低笑。
“…那个女的！好像叫…苏什么晴的？拿她先开刀”
“是！魁哥！” 铁牛连忙应道。
车间高处一个锈蚀的通风管道栅栏，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缝隙里，一双如同黑曜石般明亮、带着极度紧张和专注的大眼睛，正死死盯着下方昏暗灯光中的李魁。
正是“小跳蚤”王小可！
她凭借着自己娇小玲珑的身材和惊人的柔韧性，硬是从厂房外墙一个废弃的排气口钻了进来。
她听到了“老K”，听到了“大生意”，更听到了那个让她心头一紧的名字——苏婉晴！
这个疯狗…要对婉晴姐下手？！
就在这时，车间紧闭的铁门外，突然传来三长两短、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李魁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向门口。他朝刀疤脸使了个眼色。
刀疤脸会意，警惕地走到门边，沉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却带着一丝谄媚的声音：“魁哥，是我，吴杰！有…有贵客到了！说是…说是‘老K’那边派来的！”
李魁眼中凶光一闪，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贵客？来得正好！开门！”
通风管道里，王小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老K的人？这么快就来了？！她下意识地又往里缩了缩身体，将自己更深地藏进管道深处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双充满惊惧和好奇的大眼睛，透过栅栏的缝隙，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打开的沉重铁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