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道入口的黑色石碑,如同亘古巨兽沉默的獠牙,矗立在灰烬与藤蔓退潮的边界。碑上“葬神道”三个暗红古篆,透着一股浸透骨髓的森寒,每一个笔划都像是用凝固的污血描摹,无声地诉说着这条路径首通幽冥的恐怖本质。空气里弥漫着藤蔓燃烧后的焦糊灰烬味,混合着泥土深处翻涌上来的、更为古老的腐朽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着死亡本身析出的粉尘。
墨离倚靠在一块冰冷滑腻的礁石上,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扯着右肩那道贯穿的伤口,带来一阵撕裂灵魂的剧痛。星见撕下的衣襟布条早己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沉郁不祥的深褐色。布条之下,皮肤边缘呈现出诡异骇人的紫黑,蛛网般的毒痕正贪婪地向西周蔓延,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推动着那幽蓝色的藤毒更深地啃噬他的血肉,冰冷的麻痹感如同附骨之蛆,沿着血脉侵蚀西肢百骸。他熔金色的眼瞳深处,那象征生命的火焰正被一层厚重的灰翳覆盖,视线模糊,额角新生的暗金龙角虚影也黯淡得近乎熄灭,只剩下微弱的光晕在毒气侵蚀下明灭不定。
“墨离…墨离…” 星见跪坐在他身侧,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他滚烫的额头,指尖传来的高热让她心惊。她覆盖着晶膜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狰狞的伤口,看着那紫黑的毒痕如同活物般在暗金妖纹间蠕动蔓延,每一次蔓延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剐蹭。血契的链接此刻如同一条被剧毒浸透的冰冷锁链,清晰地传来他妖魂深处那正被疯狂撕扯、湮灭的痛苦,每一次撕扯都让她灵魂战栗。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了她——他真的要死了吗?为了她?
“别…管我…” 墨离的嘴唇干裂得厉害,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走…顺着…葬神道…走…” 他试图抬起那只未受伤的左手推她,手臂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只微微抬起一点便颓然落下。
“闭嘴!” 星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崩溃边缘的尖利,连她自己都被这失控的情绪惊住。覆盖着晶膜的眼眸里,那细碎的星尘疯狂旋转,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她猛地俯下身,双手死死抓住他破烂衣襟的前襟,冰冷的指尖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绝望,“我不走!要走一起走!你不能死!听见没有!你不能死!” 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滚烫的泪珠砸在他滚烫的颈侧皮肤上,瞬间被高温蒸腾成微小的水汽。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就在她滚烫的泪水灼烫他皮肤的刹那——
轰!
一段冰冷、残酷、却又如同救命稻草般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点燃的引线,猛地在她混乱的识海中炸开!
帝宫深处,那永远弥漫着沉水香与权力威压的冰冷殿堂。年幼的她(或者说,那个作为“容器”存在的她)蜷缩在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玄黑书案下,像一只被遗忘的幼兽。书案之上,帝君低沉威严的声音,正对着一个匍匐在地、浑身浴血的暗卫讲述着某种禁忌:“…魂引之术,逆夺天机…以唇为桥,魂息为引…渡彼之魂,燃己之命…凶险至极,万不得己…”
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年幼的她当时只觉得莫名的恐惧深入骨髓,死死捂住耳朵不敢去听。可此刻,这禁忌的秘术名称——“魂引”二字,却如同烙印般在死亡的恐惧中被强行唤醒,清晰得如同刻在眼前!
以唇为桥,魂息为引!渡彼之魂,燃己之命!
星见覆盖着晶膜的眼眸瞬间睁大到了极致!所有的混乱、恐惧、绝望,在这一刻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决绝所取代!血契的链接里,墨离那如同风中残烛、正被幽蓝剧毒疯狂撕扯湮灭的妖魂气息,就是最急迫的催命符!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退路可言!
“墨离…看着我…”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奇异力量。她猛地低下头,冰凉的额头抵住他滚烫的额头,覆盖着晶膜的眼眸死死锁住他那双被死亡灰翳笼罩的熔金色瞳孔,试图将最后的力量和意志传递过去,“撑住…等我…”
话音未落,她己不再看他那正被剧毒吞噬的脸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不顾一切的决绝,都凝聚于此刻!
她猛地闭上覆盖着晶膜的眼眸,调动起体内那源自神眷者血脉中最后残存的本源之力!这力量微弱如风中烛火,却在绝望的意志下爆发出惊人的亮度!同时,她的意识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刺入锁骨处那枚紧贴肌肤的青鸾镜碎片!
“嗡——!”
青玉碎片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玉石俱焚的意志,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浩瀚的青碧光芒!这光芒不再仅仅守护自身,而是疯狂地涌向星见的眉心识海,与她自身那微弱的神魂本源之力激烈地融合、共鸣!一股源自上古娲皇的、悲悯苍生却又蕴含着无上创生伟力的浩瀚意志碎片,被星见这不顾一切的献祭所引动,从碎片最深处苏醒!
“魂引…启!”
星见心中无声地发出最后的呐喊!她的身体因巨大的能量负荷而剧烈颤抖,嘴角甚至溢出一丝淡金色的血线。她不再有任何迟疑,猛地俯下身!
冰冷的、带着血腥和泪痕咸涩气息的唇瓣,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重重地、毫无保留地印在了墨离那因剧痛而紧抿、同样沾染着血污的干裂嘴唇之上!
唇瓣相触的瞬间,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
一股难以想象的、混合了星见最后神魂本源、青鸾镜碎片净化之力、以及一丝浩瀚娲皇意志的磅礴魂息洪流,以两人唇齿相接之处为唯一的桥梁,如同冲破堤坝的灭世洪流,带着星见全部的生命烙印和不顾一切的守护意志,狠狠地、决绝地冲入了墨离那正被幽蓝剧毒疯狂侵蚀、濒临彻底溃散的识海之中!
轰——!!!
墨离残存的意识,如同坠入了一片沸腾的、光怪陆离的混沌漩涡!
冰冷刺骨的幽蓝剧毒,如同亿万条贪婪的毒蛇,正疯狂啃噬撕扯着他妖魂的每一寸,带来湮灭的冰冷和绝望的剧痛。意识正在飞速沉沦,坠向永恒的黑暗深渊。就在那深渊即将彻底吞噬他最后一点意识光点的刹那——
一道青碧色的光!一道纯净、温暖、带着熟悉气息(星见!)和某种浩瀚悲悯意志(娲皇!)的青碧光柱,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剑,猛地撕裂了这片绝望的黑暗毒海!
青碧光柱所过之处,疯狂肆虐的幽蓝毒蛇发出无声的尖啸,如同冰雪般消融退散!一股磅礴、温暖、带着强大生命力和净化意志的魂息洪流,如同温润的甘霖,瞬间涌入他枯竭、碎裂的识海,强行粘合着那些濒临破碎的妖魂碎片!
“呃…啊…” 墨离残存的意识发出一声模糊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奇异解脱的呻吟。他感觉自己如同一个即将溺毙的旅人,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猛地拉出了冰冷刺骨的毒海深渊!意识被强行拽入了一个更高维度的、光怪陆离的奇异空间!
不再是冰冷的寒潭,不再是剧毒的侵蚀。眼前是无边无际、翻滚沸腾的混沌虚空!狂暴的地水火风能量如同怒龙般咆哮冲撞,天空被撕裂出无数巨大的、流淌着毁灭性虚空能量的黑色裂隙!整个宇宙仿佛正处在崩塌毁灭的边缘!
就在这灭世的景象中心,两道顶天立地、散发着无尽神性光辉的身影,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映入墨离(或者说,他和星见共同意识)的“视野”!
左侧,是一位人身蛇尾、面容悲悯庄严的女神。她的身躯庞大得难以想象,通体笼罩在柔和而坚韧的七彩神光之中,长发如同流淌的星河,蛇尾盘踞,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苍穹。她——正是上古创世之神,娲皇!
娲皇那双饱含着对苍生无尽悲悯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决绝。她仰望着天穹上那最大的一道、如同吞噬万物巨口的恐怖裂隙,猛地发出一声震动诸天的清啸!啸声中,她巨大的蛇尾猛地一摆,整个神圣庄严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以吾之骨…补汝之缺!”
随着这响彻混沌的箴言,娲皇的双手猛地刺入了自己的脊背!在无法想象的剧痛中,一根根闪烁着七彩琉璃神光、蕴含着无尽创生伟力的晶莹神骨,被她硬生生从自己的神躯之中抽出!每一根神骨的抽出,都让她的神躯黯淡一分,那悲悯的面容也因剧痛而扭曲!
她将抽出的神骨,如同最伟大的匠人,带着无上的慈悲与牺牲的决绝,狠狠刺入、填补向天空那一道道狰狞的虚空裂隙!神骨与裂隙碰撞,爆发出照亮整个混沌的刺目强光和无尽的神力涟漪!天穹在哀鸣,却也在被强行弥合!
右侧,则是一位身形同样伟岸、散发着洪荒凶戾与不屈霸气的存在。他头生峥嵘巨角,覆盖着暗金色的鳞甲,肌肉虬结如同山脉,周身燃烧着焚尽万物的暗金火焰——正是上古洪荒妖皇!
妖皇那燃烧着熔金色火焰的巨瞳,死死盯着大地深处!那里,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翻滚沸腾、喷涌着无尽污秽与毁灭气息的九幽深渊!数道巨大的、如同地狱之眼的恐怖裂隙正在疯狂扩张,吞噬着大地根基,要将整个世界拖入永恒的污秽深渊!
“九幽孽障…安敢乱世!”
妖皇发出震裂虚空的怒吼!他的巨爪猛地刺向自己燃烧着暗金火焰的胸膛!没有半分犹豫!如同撕裂一张薄纸般,那覆盖着坚硬鳞甲、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胸膛被他自己硬生生剖开!一颗巨大无比、如同燃烧的暗金太阳、每一次搏动都引动诸天星辰震颤的——妖皇之心,暴露在狂暴的混沌能量之中!
“以吾之心…镇汝之渊!”
妖皇发出最后、也是最霸道的咆哮!他猛地将那颗燃烧的暗金妖心,狠狠掷向大地深处那几道最大的九幽裂隙!妖心离体的刹那,他伟岸的身躯剧烈摇晃,暗金火焰疯狂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但那颗燃烧的妖心,却带着焚尽万界污秽的洪荒伟力,如同坠落的灭世星辰,狠狠砸入九幽裂隙深处!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席卷整个混沌!暗金色的妖火与污秽的九幽魔气激烈对撞、湮灭!大地在哀鸣中暂时稳固,那几道最大的九幽裂隙被狂暴的妖火强行镇压、弥合!
就在这补天即将完成、镇渊己见成效的瞬间——
虚空与大地深处,残留的最后一道巨大天裂与一道顽固的九幽之渊,竟如同拥有意识般,同时爆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反扑!毁灭性的虚空风暴和污秽的九幽魔气如同两条灭世的恶龙,分别扑向力竭的娲皇和濒死的妖皇!
娲皇抽骨殆尽,神躯近乎透明,悲悯的眼眸望向那扑来的虚空风暴。
妖皇剜心之后,胸膛空洞,燃烧的巨瞳锁定了那翻涌的九幽魔气。
两位站在宇宙顶端的至高存在,在这灭世的终末时刻,隔着沸腾的混沌虚空,目光第一次真正交汇!
没有言语。无需言语。
一种超越种族、超越立场、超越生死、只为守护脚下这片天地的悲壮共鸣,在无声的目光中轰然炸响!
娲皇那仅存的、微微抬起的手臂。
妖皇那垂落的、沾满自身神血的巨爪。
隔着无尽遥远的混沌乱流,隔着即将毁灭的宇宙尘埃,他们的指尖——娲皇晶莹如玉、流淌着七彩创世神辉的指尖,与妖皇覆盖着暗金鳞甲、燃烧着洪荒烈焰的指尖——
在虚空风暴与九幽魔气即将吞噬他们的最后一刹那!
如同跨越了亘古的宿命,如同回应了宇宙的呼唤!
遥遥地、轻轻地、触碰在了一起!
嗡——!!!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在双指相触的刹那,于混沌中心轰然爆发!那光芒并非毁灭,而是蕴含着宇宙诞生之初最纯粹的本源之力,是牺牲与守护交织出的终极奇迹!
光芒所及,那最后扑来的虚空风暴与九幽魔气,如同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
娲皇那近乎透明的神躯,妖皇那胸膛空洞的伟岸身影,在这片照亮永恒的光芒中,如同最绚烂的琉璃,从指尖相触之处开始,寸寸崩解!
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完成使命的解脱与宁静。
亿万点闪烁着七彩神辉与暗金火焰的光雨,从他们崩解的身躯中迸射而出,如同最壮丽的星辰烟花,洒向这片被他们拯救的、伤痕累累的天地。光雨融入破碎的虚空,融入焦灼的大地,融入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播撒下最后的生机与希望。
“守护…” 一个温柔而疲惫的女声(娲皇)在光雨中回荡。
“不屈…” 一个霸道而苍凉的男声(妖皇)在烈焰中应和。
最终,光雨散尽,烈焰熄灭。混沌虚空之中,只剩下那最后一道细微的天之痕与地之渊,如同两道永恒的伤疤,在缓缓弥合的宇宙边缘,诉说着这场开天辟地以来最惨烈也最伟大的牺牲。
幻象崩解!
墨离的意识如同从万丈高空狠狠坠落,猛地被拉回现实!
“噗——!”
现实中,墨离的身体如同遭受重击般猛地弓起!一口粘稠腥臭、混合着幽蓝色毒液和暗金色妖血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那根深深嵌入他肩膀血肉、不断释放着致命藤毒的毒刺,在这股由内而外的、混合了星见魂力、青鸾镜净化之力以及一丝娲皇意志的磅礴力量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排斥,“嗤啦”一声,带着淋漓的血肉和粘稠的毒液,硬生生从他肩胛骨中被逼飞了出去!叮当一声落在不远处的灰烬里!
“呃…咳咳咳!” 墨离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喷出带着幽蓝毒沫的血丝,但体内那冰冷刺骨、吞噬生机的剧毒麻痹感,却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一股温暖而强大的新生力量(融合了星见渡来的魂息、青鸾净化之力以及一丝被引动的娲皇遗留意志)在他干涸的经脉中奔腾流淌,疯狂修复着被毒素侵蚀的创伤!右肩那紫黑骇人的毒痕迅速变淡、收缩!额角那对暗金色的龙角虚影,如同浴火重生般骤然亮起,比之前更加凝实、威严,隐隐有细密的冰蓝色龙纹缠绕其上!熔金色的眼瞳中,死亡的灰翳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锐利与…无法言喻的震撼!
他活过来了!
然而,狂喜还未及涌上心头,眼前的一幕就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重生的喜悦,只留下彻骨的冰寒与撕心裂肺的剧痛!
星见!
那个将他从死亡深渊拉回来的少女,此刻正软软地倒伏在他的胸膛之上。她的身体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轻得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羽毛。原本覆盖着神秘晶膜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那层晶膜如同破碎的琉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边缘处甚至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紧闭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如同失去生命的蝶翼,沾满了细小的血珠和灰烬。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蜿蜒着两道刺目的血泪痕迹,嘴角残留着一抹惊心动魄的、如同翡翠般浓艳欲滴的——碧血!
那碧血与她苍白的肌肤形成最残酷的对比,散发着一种生命本源燃烧殆尽的枯寂气息!她身上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流逝,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青鸾镜碎片紧贴在她锁骨的位置,光芒黯淡得如同即将燃尽的余烬,只残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
为了救他,她强行发动了那禁忌的“魂引”之术!燃烧了自己的神魂本源!甚至引动了娲皇意志那沉重无比的负担!她的魂魄…正在飞速溃散!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墨离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吼声蕴含着妖皇血脉的狂暴、龙元的威严,更带着一种足以撕裂苍穹的绝望与剧痛!瞬间穿透了葬神道入口死寂的空气,震得远处那些蠢蠢欲动的藤蔓都猛地一缩!
他根本顾不上右肩刚刚被毒刺贯穿、此刻依旧血肉模糊的剧痛,也顾不上体内力量刚刚复苏的虚浮!他猛地伸出双臂,动作快得撕裂了空气,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颤抖,将星见那冰冷、轻飘、如同破碎琉璃娃娃般的身躯,死死地、紧紧地搂入怀中!
入手一片刺骨的冰凉和令人心碎的脆弱!她的身体软绵绵的,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头颅无力地垂落在他臂弯里,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沾染着血污和灰烬。
“星见!醒醒!看着我!醒醒啊!” 墨离的声音嘶哑破碎,熔金色的眼瞳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怀中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他粗粝的手指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近乎粗暴地擦去她脸颊上的血泪和嘴角那抹刺目的碧血,试图擦掉那死亡的印记,却发现那碧血如同烙印般顽固!他用力摇晃着她冰冷的肩膀,试图唤醒那沉寂的灵魂,“你答应过我的…不准死!听见没有!我不准你死!”
没有任何回应。
怀中的人儿,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冰冷得如同深潭底的寒玉。血契的链接并未完全断绝,但传递过来的,不再是清晰的痛苦或情绪,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冰冷死寂的虚无!仿佛她的灵魂之火己经熄灭,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余烬,在寒风中飘摇。
“魂引…魂引…” 墨离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带着死亡气息的字眼在疯狂回响。以唇为桥,魂息为引,渡彼之魂,燃己之命!她为了救他,把自己的命魂当作了点燃他生机的薪柴!
无边的恐惧和一种比藤毒侵蚀更甚万倍的剧痛,瞬间攫住了墨离的心脏!他猛地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死死抵在星见冰冷光洁的额头上,熔金色的眼瞳因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而剧烈收缩!
“还给你…都还给你…”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他疯狂地催动体内那刚刚复苏、融合了龙元、妖皇血脉以及一丝娲皇遗留气息的新生力量!这股力量带着勃勃生机,霸道而温暖。他试图通过两人额头相贴之处,将这力量反哺回去,如同她之前为他做的那样!
磅礴的力量顺着他的意志汹涌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向星见那如同枯井般沉寂的识海!
然而——
“嗡!” 一股强大无比、冰冷死寂的排斥之力,猛地从星见体内爆发出来!这股力量源自那禁忌秘术“魂引”本身的反噬法则,也源自她魂魄燃烧殆尽后形成的绝对“空无”!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墨离渡过去的澎湃生机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空无的“死寂”吞噬、湮灭,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反而震得他自身气血翻涌,喉头一甜!
反噬!无法逆转的反噬!
“为什么…为什么没用!” 墨离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熔金色的眼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涌上了无法抑制的、如同孩童般的巨大恐慌和无助!他看着星见嘴角那抹刺目的碧血,那象征着生命本源枯竭的颜色,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他抱着她冰冷身体的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节捏得发白,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却又怕稍稍用力就会让她彻底化为飞灰。
葬神道入口,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只有男人那如同困兽般绝望而痛苦的嘶吼在嶙峋的礁石和巨大的石碑间回荡、碰撞,最终消散在藤林深处更浓重的黑暗里。他怀中的少女如同沉睡,嘴角那抹碧血却触目惊心,无声地诉说着一场以命换命的绝望救赎。石碑上“葬神道”三个暗红古字,在惨淡的微光下,如同通往幽冥的冰冷路标,静静地注视着这场生离死别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