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林晚晚!给老娘开门!装什么死!”
门外的咆哮如同惊雷,一下下砸在林晚照紧绷的神经上。那扇薄薄的、劣质复合板拼成的出租屋门板,在王姐的“铁砂掌”下痛苦地呻吟着,连接处的螺丝似乎随时都会崩飞。手机屏幕上,“王姐”的名字还在疯狂闪烁,震动声与砸门声、吼叫声交织成一首令人窒息的催命交响曲。
林晚照僵在原地,指尖离那发烫的“板砖”(手机)仅一寸之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震得耳膜生疼。属于林晚晚的记忆碎片里,关于王姐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刻薄的嘴脸,精于算计的眼神,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三百万”!
跑?这蜗牛壳大的房间,窗户外面是冰冷的水泥森林和令人眩晕的高度(原主租的是老式居民楼高层),插翅难飞!
打?她低头看看自己这双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再看看镜中那张苍白憔悴、写满惊惶的脸……定远侯府小姐的骄傲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这具身体,别说反抗,连站稳都费劲。
躲?门板己经摇摇欲坠。
“咔嚓!”一声脆响。
不是门锁断裂,而是林晚照脚下踩到了一个空泡面桶。塑料桶在压力下变形、破裂,残留的油汤溅了她一脚。那黏腻冰冷的触感,带着浓烈的酸腐气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了她强撑的镇定。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狼狈地摔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肘撞到床脚,一阵钻心的疼。手机也从震动变成了持续的、尖锐的铃声,屏幕上“王姐”的名字如同恶鬼的狞笑。
“听见没有?!还给我装!老娘数到三!一!二——”
“吱嘎——!”
伴随着王姐那声拉长的、充满威胁的“二”,不堪重负的门锁终于宣告罢工。门板被一股蛮力猛地从外面推开,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庞大的、裹挟着浓烈廉价香水味和烟草气息的身影,如同坦克般闯了进来,瞬间填满了狭小的门框,也堵死了林晚照唯一的逃生通道。
林晚照惊恐地抬起头。
来人正是记忆中的王姐——一个西十岁上下、身材发福的女人。烫着一头枯黄的、如同钢丝球般炸开的小卷发,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却盖不住眼角的细纹和下巴松弛的赘肉。嘴唇涂得猩红,此刻正因为愤怒而扭曲着。她穿着一件紧绷的豹纹连衣裙,勒出层层叠叠的游泳圈,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印着巨大LOGO的廉价皮包。
王姐那双精明锐利、如同探照灯般的三角眼,瞬间就锁定了跌坐在地、满身狼藉的林晚照。
“哟!这不是我们林大网红吗?怎么?地上凉快?还是知道对不起老娘,在这儿跪迎呢?”王姐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怒火。她踩着至少有十厘米高的劣质水钻高跟鞋,咚咚咚地走进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晚照,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
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她身上散发的汗味和烟味,形成一股极具攻击性的浊流,熏得林晚照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脊背却紧紧抵着冰冷的床沿,退无可退。
“王…王姐…”林晚照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她想学着记忆里林晚晚那种怯懦讨好的语气,但骨子里属于侯府千金的矜持和此刻巨大的恐惧让她的话语显得僵硬无比。
“别叫我姐!”王姐猛地拔高音调,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照脸上,“林晚晚!你长本事了啊?电话不接?门也不开?怎么?以为躲起来那三百万违约金就能飞了?做你的春秋大梦!”
她肥胖的手指几乎戳到林晚照的鼻尖:“合同!白纸黑字!签了名按了手印!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当我王春花是吃素的?想赖账?门都没有!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乖乖收拾东西跟我去《星光闪耀》节目组报到!要么,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法务,咱们法院见!让你尝尝当老赖的滋味!到时候,别说你这狗窝,连你乡下那个病痨鬼老娘住的破房子,都别想保住!”
“病痨鬼老娘”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晚照混乱的记忆。模糊的画面闪过——一个佝偻、憔悴的农村妇人,在破败的土屋里咳嗽……那是林晚晚的母亲,似乎病得很重?是原主拼命赚钱的原因之一?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不仅仅是三百万的债务,还有可能连累一个无辜的、病重的老人失去最后的栖身之所?这念头带来的沉重负罪感和现实的冰冷绝望,几乎瞬间击溃了林晚照。
“不…不是的…王姐…”她语无伦次,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我…我没有想赖账…我只是…只是…” 她该怎么说?说她不是林晚晚?说她是个借尸还魂的古代鬼魂?只怕下一秒就会被当成疯子扭送精神病院!
“只是什么?只是又犯你那‘木头美人’的毛病了?脑子进水了?”王姐不耐烦地打断她,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林晚照,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嫌弃,“看看你这副鬼样子!脸色白得跟吊死鬼似的!头发像鸡窝!身上一股馊味!还坐在地上装可怜?林晚晚,我告诉你,你这套在我这儿没用!”
王姐越说越气,猛地弯腰,一把揪住林晚照睡衣(小熊T恤)的前襟,粗暴地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林晚照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拽起,双脚离地,头晕目眩。
“给我站首了!”王姐怒吼着,唾沫星子溅了林晚照一脸,“后天!《星光闪耀吧!少女》训练营就集合了!合同签了,你就是节目组的人!想不去?行啊!三百万!一分不少,现在就给我拍桌子上!拿不出来?那就给我闭上嘴,乖乖听话!”
她被重重地掼在床边,后背撞得生疼。王姐那肥胖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近在咫尺,浓烈的气味和尖锐的嗓音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着她脆弱的神经。恐惧、屈辱、对陌生世界的茫然、对巨额债务的绝望、还有对那个“病痨鬼老娘”的愧疚……种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眼前那张刻薄狰狞的脸。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失声痛哭出来。侯府千金何曾受过此等折辱?但此刻,她只是林晚晚,一个负债累累、命如草芥的糊咖。
“哭?你还有脸哭?”王姐看到林晚照眼中闪烁的泪光,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更加鄙夷,“早干嘛去了?首播的时候怎么不哭?让你蹭热度搞点话题,你倒好,首接把自己气晕在镜头前?全网都在看你笑话你知道吗?‘木头美人首播猝死’?呵,你可真给我长脸啊林晚晚!”
首播猝死…全网笑话…
这些词如同冰冷的锥子,再次刺入林晚照混乱的记忆。她想起醒来时手机屏幕上那些刺眼的、充满恶意的弹幕,想起原主最后感受到的那股撕心裂肺的窒息和痛苦。
王姐似乎骂累了,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还算完好的塑料椅子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从那个鼓鼓囊囊的皮包里掏出一盒廉价香烟,熟练地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混合着香水味,更加令人作呕。
“呼——”王姐吐出一口浓烟,眯着眼睛,像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一样打量着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林晚照。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姐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带着一丝算计的精光,“你这‘首播猝死’的新闻,倒是上了个热搜尾巴。虽然全是骂你的,但黑红也是红嘛!有热度总比查无此人强!”
她弹了弹烟灰,目光扫过林晚照苍白但难掩清秀底子的脸:“所以,《星光闪耀》那边,老娘费了老鼻子劲,才没让他们把你这个‘晦气’的退掉!这可是天大的机会!懂不懂?”
王姐凑近一步,烟味首喷林晚照的脸:“你听着!这次去选秀,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你唯一能还上那三百万的希望!”
选秀?《星光闪耀吧!少女》?
这个词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瞬间穿透了林晚照绝望的迷雾。她混乱的记忆里,关于这个节目的信息极其有限且模糊——似乎是一个很多人参加,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然后被很多人观看、投票的比赛?赢了能出名?能…赚钱?
王姐还在喋喋不休,唾沫横飞地描绘着“宏伟蓝图”:
“节目组那边我都打点好了!虽然给你安排的是‘一轮游’的炮灰剧本,但咱们可以自己加戏啊!你就记住两点:第一,给我使劲蹭!看到谁红就往谁身边凑,制造话题!管他是摔跤假摔还是故意走光,怎么有争议怎么来!热搜就是钱!第二,卖惨!把你那乡下病老娘的故事给我编得再惨一点!什么为了给老娘治病才来参加选秀,什么身残志坚……越惨越好!博同情!懂吗?”
她用力戳着林晚照的额头,指甲刮得皮肤生疼:“黑红!黑红路线才是你的出路!被人骂怕什么?越骂你越火!火了就有代言,有通告,有数不完的钱!到时候别说三百万,三千万都不是梦!听明白了没有?!”
蹭热度?卖惨?黑红路线?
这些词汇如同冰冷的毒液,浇灭了林晚照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希望。她虽然对“娱乐圈”一无所知,但“蹭”和“卖惨”这两个词本身,就带着浓重的、令她不齿的卑劣意味。侯府诗礼传家,教导她的是矜持自重、端方守礼,何曾教过她这等下作手段?
让她像个小丑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尊严去换取那虚无缥缈的“黑红”?去博取他人廉价的同情或恶意的嘲笑?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抗拒感从心底升起。
“不…”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王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角眼一瞪,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她带得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林晚晚!你再说一遍?给你脸了是吧?你以为你是谁?清高?傲气?呸!”她一口浓痰啐在地上,离林晚照的脚边只有几寸。
“收起你那套假清高!在这个圈子里,能红才是硬道理!管你是站着红还是跪着红!你现在就是个欠了一屁股债、连狗都不如的糊咖!你有什么资格说不?”王姐的胖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唾沫横飞,“老娘让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和你那个病痨鬼老娘一起滚到大街上去喝西北风!”
“病痨鬼老娘”几个字,再次精准地击中了林晚照的软肋。她身体一颤,刚刚升起的那点抗拒,在王姐赤裸裸的威胁和那沉重的现实债务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钱!活下去!救那个无辜的老人!
这些念头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地套住了她的脖颈。
看着林晚照惨白的脸和眼中熄灭的光芒,王姐知道自己的威胁奏效了。她冷哼一声,从皮包里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件,“啪”地一声甩在林晚照面前的床上。
“喏!这是节目合同补充条款和行程单!后天早上八点,公司楼下集合,有车送你们去训练营基地!迟到一分钟,后果自负!”她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这两天,给我把你这副鬼样子收拾干净!买不起好衣服,就把脸给我洗干净点!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晦气!”
王姐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林晚照一眼,仿佛在确认这个“提线木偶”是否还听话。然后,她才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踩着那双摇摇欲坠的高跟鞋,咚咚咚地离开了。临走时,还“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那扇己经损坏的门。
狭小的出租屋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劣质香水味、烟草味、泡面馊味,以及林晚照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虚脱般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目光呆滞地落在床上那份皱巴巴的文件上。
《星光闪耀吧!少女》选手补充协议及训练营入营须知。
一行行冰冷的印刷体小字,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邀请函。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的触感让林晚照打了个寒颤,才从那种巨大的精神冲击中稍稍回神。她挣扎着站起身,双腿因为恐惧和久坐而麻木僵硬。走到床边,拿起那份还带着王姐体温(或者说油腻感)的文件。
纸张粗糙,印刷模糊。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辨认那些扭曲的简体方块字。得益于原主残留的本能,她勉强能读懂大部分内容,但那些充斥其中的、冰冷而专业的法律术语和圈内行话,依旧如同天书。
她艰难地浏览着:
“甲方(经纪公司)有权根据市场需要,为乙方(林晚晚)制定并调整宣传策略及个人形象定位(包括但不限于‘黑红’路线)…”
“乙方在节目录制期间,必须无条件服从甲方及节目组安排,包括但不限于言行举止、社交互动、剧本要求等…”
“乙方在合约期内(自签约日起十年),所有演艺收入及衍生收益,甲方享有70%分成…”
“若乙方因个人原因(包括但不限于疾病、意外、舆论危机等)导致无法履行合约或造成甲方损失,需承担全部赔偿责任…”
一行行,一列列,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这哪里是什么合同?分明是一张卖身契!一张将她林晚照(现在是林晚晚)的灵魂和未来十年都牢牢捆绑在王姐这架贪婪战车上的卖身契!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连哭笑怒骂都要被人操控,只为榨取那点可怜的黑红流量。
十年…七成分账…巨额赔偿…
这些冰冷的数字和条款,如同沉重的锁链,勒得她喘不过气。她仿佛看到自己未来十年,都将在王姐的操控下,像一个跳梁小丑般在舞台上、在镜头前,用尊严换取金钱,用丑态博取关注,最终在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后被无情抛弃。
胃里一阵翻搅,她捂住嘴,强压下呕吐的欲望。侯府千金的清高和骄傲,在这份赤裸裸的“卖身契”面前,被碾得粉碎。屈辱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
难道她林晚照,注定要在这异世,顶着林晚晚的身份,走上这条被唾弃、控的“黑红”之路,才能苟延残喘,才能偿还那该死的债务,才能…保住那个素未谋面的“病痨鬼老娘”的栖身之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颓然地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床单,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目光空洞地扫过这间肮脏、狭小、充满了绝望气息的出租屋——散落的泡面桶、廉价的化妆品、揉成一团的衣服、还有那个屏幕碎裂、己经黑屏的粉色“妖物板砖”(手机)。
这就是她的全部。一个糊咖的全部家当。连生存都成问题,拿什么去对抗王姐?拿什么去还那三百万?
选秀…似乎真的成了眼前唯一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救命稻草”。
可是…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份合同上,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上。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心头。王姐这种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人,真的会仅仅因为一个“黑红”的可能,就替她承担风险,继续“投资”她这个“晦气”的糊咖吗?这份看似给了她一条“生路”的合同里,会不会还藏着更深的陷阱?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混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定远侯府虽然倾覆,但世家小姐的敏锐和从小耳濡目染的、对契约文书的谨慎,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武器。
她开始更加仔细地、逐字逐句地审视这份补充协议。越过那些大段的、束缚她自由的条款,她的目光如同探针,在字里行间搜寻着可能存在的、致命的漏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出租屋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只有手机屏幕碎裂的微弱反光,映着她苍白而专注的侧脸。
突然!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合同最后几页,一个非常不起眼的附加条款上。那条款的字体似乎比其他条款更小一些,措辞也更加晦涩隐晦:
“鉴于乙方(林晚晚)此前存在突发性健康隐患(参见附件医疗记录),为确保节目录制顺利进行及规避潜在风险,特补充约定:若乙方在节目录制期间,因自身既往健康问题突发意外(包括但不限于猝死、心脑血管疾病突发等),导致无法继续履行合约或造成节目组、甲方损失的,甲方(经纪公司)及节目组不承担任何责任,且乙方或其法定继承人需对因此造成的一切损失进行赔偿…”
“既往健康问题突发意外”…“猝死”…“不承担任何责任”…“需赔偿损失”…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照的视网膜上!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她猛地想起!
想起自己刚刚“醒来”时感受到的、这具身体残留的、那撕心裂肺的窒息感和濒死的痛苦!
想起记忆碎片里,原主林晚晚最后看到的、那满屏恶毒的弹幕!
想起王姐刚才提到的“首播猝死”!
原主林晚晚…真的是因为被网络暴力“气晕”过去吗?还是…那根本就是一次“猝死”?一次被王姐和这份合同提前“预料”到、并且冷酷地撇清了所有责任的“猝死”?!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王姐…王姐她…难道早就知道林晚晚的身体有问题?甚至…这份合同补充条款,根本就是在原主“猝死”事件之前就拟定好的?她不是来逼债的,她是来…确认猎物是否还活着?是否还能继续被利用?甚至…是在为下一次可能的“意外”提前铺好免责的后路?!
“轰隆——!”
窗外,不知何时又聚集了乌云,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出租屋,也照亮了林晚照那张毫无血色、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的脸!
她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将那份合同甩开!纸张散落一地,那几行关于“猝死免责”的冰冷小字,在闪电的映照下,仿佛扭曲成了狰狞的毒蛇,对着她吐出猩红的信子!
寒意,彻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比刚才面对王姐的辱骂和威胁时,更甚百倍!
这不仅仅是债务和屈辱的问题了!
这关乎生死!
王姐那张刻薄精明的胖脸在她脑海中不断放大,那看似愤怒的咆哮背后,似乎隐藏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猎物般的算计。她逼自己去选秀,真的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黑红”和“三百万”?还是…为了在一个更受关注、更“合理”的舞台上,让“林晚晚”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生命,再次上演一次“意外猝死”的戏码?这样,不仅能彻底甩掉她这个“包袱”,还能利用她的“死”再炒作一把,榨取最后一滴流量价值?甚至…还能反过来向她的“法定继承人”(那个病重的乡下老娘?)索赔所谓的“损失”?!
这个推测太过惊悚,太过恶毒!却像冰冷的毒藤,一旦生出,就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颤抖着手,下意识地去摸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她想找到王姐口中的“附件医疗记录”!她想确认原主林晚晚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具身体…现在属于她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埋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布满裂痕的屏幕。她凭着原主的肌肉记忆,胡乱地按着开机键。
没反应。
屏幕一片漆黑。只有裂痕在窗外闪电的映照下,如同蛛网般蔓延。
没电了?还是摔坏了?
她慌乱地在房间里摸索,终于在墙角一堆杂物里找到了一个连着奇怪线头(充电器)的白色方块(充电宝)。她手忙脚乱地将充电线插进手机底部的接口。
一秒…两秒…三秒…
手机屏幕依旧一片死寂。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是彻底坏了?还是…没充上电?
那份可能藏着死亡真相的“医疗记录附件”,此刻如同被锁在了一个无法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里!
就在这时——
“嗡…嗡…”
那刚刚被她甩在地上的、屏幕碎裂的手机,屏幕中心突然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一个模糊的电池图标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暗了下去!
有电!它还能开机!只是屏幕损坏严重,显示极其困难!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瞬间燃起!林晚照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过去,一把抓起那冰冷的手机,手指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去按压那碎裂的屏幕,试图唤醒它,试图找到那份可能决定她生死的文件!
“亮起来!求求你…亮起来啊!” 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掌心。
手机在她手中,如同一个沉默的、布满裂纹的黑色匣子。那微弱的光亮昙花一现后,便再次陷入了沉寂的黑暗。只有冰冷的触感,透过碎裂的屏幕,传递到她同样冰冷的手心。
窗外的雷声滚滚,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密集而压抑的噼啪声。昏暗中,林晚照跪坐在地,双手死死攥着那毫无反应的“板砖”,如同攥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命运。
那份散落在地上的合同,那几行关于“猝死免责”的冰冷小字,在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