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高干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将这狂喜瞬间浇灭。
他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是并州刺史,不是并州牧吗?”
“因为整个并州,各个州郡,我实际上只能掌控上党郡!”
“而就算是上党郡,我实控也只有长子、屯留、壶关三县,当然还要包括现在的阳阿县!”
“可就算这样的实控,也是和当地世家豪强妥协的结果!”
高干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补充道:“所以这雁门郡,如今可不是个好去处。”
“北有鲜卑年年寇边,大半的郡己经沦为鲜卑人的草场!”
“东有黑山贼寇流窜,所过之处,民不聊生!”
“郡内豪族依托城池结坞堡各自为政,互不统属!”
“前三任太守,一个战死,一个病死,还有一个......上任途中就失踪了。”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先用雁门太守这个封疆大吏的巨大赏赐将人高高捧起,再用三任太守惨死的残酷现实,将其狠狠砸下!
赏你高位,也送你绝地!
是龙是虫,自己去闯!
这便是袁绍的阳谋,一个名为赏赐的牢笼!
吴懿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向袁衍,眼中充满了担忧。
然而,袁衍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惊惧,嘴角反而缓缓勾起。
那笑容,与他在王家祠堂时如出一辙,冰冷,却又充满了极致的挑战欲!
他端起案几上的酒杯,对高干遥遥一敬,随即一饮而尽!
酒杯被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区区雁门,何足挂齿。”
袁衍平静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内心深处确实并不担忧。
他有着各种词条属性的奖励,有民生方面,有军政方面,只要站稳脚跟,就能发挥出巨大的优势。
他抬起眼,目光首视着高干,话锋一转。
“倒是表兄,如今阳阿县县令之位空悬,王家留下的田产家业无人接管,恐生动乱。”
“此事,还需表兄多多费心了。”
此言一出,高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真正的尴尬。
阳阿县王家的覆灭,其他的豪强找不到半点反对的借口。
不管是勾结黑山贼,还是往草原上贩卖铁器,甚至构陷袁绍的儿子袁衍。
这些都是死罪。
没有被抓到把柄也就罢了。
被抓到把柄,其他豪强也无可奈何。
所以,这王家真正的财富,不是这些金银珠宝,而是阳阿县的土地和庄户。
这些都将落入高干的手中。
这份人情,高干,得认!
高干看着眼前这个平静的年轻人,第一次感觉,自己或许看错了。
舅父送来的,哪里是什么需要缰绳的烈马。
这分明是一头,即将挣脱所有束缚,翱翔九天的潜龙!
高干低头想了想,开口说道:“邢诚这屯兵士,一年之内,暂时归你调遣!”
袁衍微微一笑,拱手抱拳:“多谢表兄!”
......
夜色深沉,袁衍的临时营帐内,灯火通明。
气氛,却凝重如铁。
“砰!”
孟义一拳狠狠砸在案几上,震得灯火一阵摇曳,他双目赤红,如同暴怒的雄狮。
“欺人太甚!”
“这哪是赏赐!分明是把主公往火坑里推!”
马瑾也是一脸怒容,紧握着刀柄,咬牙切齿地说道:“没错!这莫非是二公子袁熙记仇,想借刀杀人?”
“两位将军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不语的吴懿,缓缓开口。
他拦住了暴怒的二人,清冷的目光中,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光芒!
他看向端坐于主位的袁衍,声音铿锵有力,如金石相击。
“公泽兄,不管这是不是阴谋,但对我们来说,而是天赐良机!”
一句话,让孟义和马瑾都愣住了。
吴懿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冀州邺城的位置上轻轻一点,随即又重重地划向了北方的雁门!
“冀州,繁华似锦,但也根深蒂固!那是袁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的舞台!”
“公泽兄早年只能在军中效力,就是这个原因,无论立下多大的功劳,永远都只是陪衬,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穿透人心的力量!
“唯有雁门!”
“唯有这等虎狼环伺,豪强林立,远离中枢,律法崩坏之地,才是潜龙入渊,蛟龙闹海的绝佳之所!”
“公泽兄有万夫不当之勇,在那里,我们可以另起炉灶,再造乾坤!”
吴懿的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孟义和马瑾被愤怒蒙蔽的心智。
他们看着吴懿眼中那狂热的智慧之光,再看看主公那平静如渊的表情,心中的怒火,渐渐化为了滚烫的战意!
是啊!
与其在别人的屋檐下讨生活,不如自己去建一方势力!
如果不是混乱不堪的地方。
又哪里有他们可以插手的位置?
雁门郡大半土地被鲜卑人侵入,但是世家豪强的坞堡依然在坚守。
这里正是主公用武之地!
也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袁衍点了点头,他开口说道:“我们这次缴获不少,财物无用,不如全部换成粮草,短时间之内,我们恐怕很难从雁门郡获得钱粮。”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夫君,钱粮之事,无需担忧。”
甄宓款步而入,她换了一身衣裙,梳了一个当下妇人的发鬓,一双美眸中,闪烁着当家主母才有的从容与果决。
她进入自己的角色很快,虽然没有任何的仪式,她知道自己己经是袁衍的新婚妻子。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她走到袁衍身前,取出一枚通体温润的玉质私印,轻轻放在了袁衍的手中。
印信底部,一个古朴的“甄”字,清晰可见。
“我甄氏商队遍布并、幽、冀三州,持此印信,可调动所有商路资源。”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雁门虽险,却也是与草原通商的唯一要道,自古以来便是巨利之所在。若能打通商路,利润何止百倍。”
她抬起头,迎着袁衍的目光,眼中满是信任与决然。
“妾身,愿为夫君打理后方,筹措钱粮,让将士们再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