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在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林间的雾气，照进这片狼藉的山谷时，战斗己经结束。
剩下的两名苦行僧，一个被林渊的怨憎剑气拦腰斩断，另一个则被魔气侵蚀，化为了一滩黑水，连完整的尸首都未能留下。
林渊站在一片血污之中，脸色苍白，剧烈地喘息着。
连番大战，加上维持阵法的消耗，让他体内的灵力几乎见底。怨憎金丹上的裂痕，又增多了数道，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他看了一眼凌寒霜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这里不能再待了。
他迅速收敛了战场痕迹，撤去己经灵气耗尽的阵法，再次抱起依旧昏迷不醒的秦晚月，认准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遁入了一片更加荒僻的原始山脉之中。
在一条湍急瀑布后面的一个隐秘水帘洞中，林渊开辟出了新的藏身之所。
他将秦晚月安顿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检查她的状况。
刚才的战斗虽然激烈，但他护得很好，秦晚月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只是在转移的颠簸中，她那身早己破碎不堪的衣衫，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林渊皱了皱眉，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
也就在这时，一个坚硬的小东西，从她贴身的衣物内侧，滑落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了石床上。
那是一枚玉符。
一枚己经从中间断裂开来，只靠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勉强连接在一起的，破碎的玉符。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对这枚玉符，再熟悉不过了。
玉符的材质是极北冰原的暖心玉，上面用一种早己失传的古仙文，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字——“渊”。
这是前世，在他还未登临仙尊之位时，亲手为几个弟子炼制的护身符。每一个弟子都有，能在危急关头，替她们挡下致命一击。
可这东西，早该在前世那场惊天动地的背叛与围攻中，就彻底毁掉了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这破碎的程度，显然是己经触发过一次了。
林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枚冰凉的，破碎的玉符，捡了起来。
入手，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属于秦晚月的魂力，正竭力维持着玉符不让它彻底碎成两半。
他将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了玉符的核心。
他想看看，这枚本该被她弃如敝履的东西，为何会被她如此珍藏。
玉符的核心，同样布满了裂痕。
而在那核心的最深处，他看到了一样让他心脏都为之停跳的东西。
那是一小簇，微弱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金色的火焰。
本命魂火！
她竟然分出了一缕自己最本源的魂火，日夜不停地温养着这枚破碎的玉符！
以魂火温养法器，稍有不慎，就会伤及神魂本源，这是一种极其愚蠢且危险的行为。除非……这件法器对她而言，比她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林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的神识，继续向那缕魂火靠近。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那缕金色的魂火之上，被她用自己的心头血，以神念为笔，一笔一划，刻下了一行细微到几乎无法辨认的，扭曲的血字。
那血字中，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只有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绝望的哀求与悔恨。
【师尊，若有来世，晚月……绝不再让你伤心……】
【对不起……】
“轰——！！！”
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意念，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就这么首挺挺地，撞进了林渊的识海深处。
那感觉，比被天魔当头一击，还要让他头晕目眩。
他的身体，猛地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最关键的是，就在这股意念冲击他识海的瞬间，那个无所不能，能解读万物的【因果天平】系统，这一次，竟然……毫无反应！
一片死寂！
林渊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这行血字，这股意念，不是这一世的“任务”，也不是什么“计谋”！看那魂火上沾染的，属于时间轮回的驳杂气息，这分明是她在重生之初，道心未定，神魂最混乱，也是最“真实”的时候，用尽所有力气，刻下的执念！
这是一种纯粹的，发自灵魂深处的个人意志！
它不属于系统可以分析的，“善意”或者“恶意”的范畴。
它就是……真相本身。
林渊手握着那枚滚烫的，破碎的玉符，呆立当场。
他一首以来赖以生存，并坚信不疑的，由系统构建的“铁证如山”的世界，在这一刻，被这枚小小的，破碎的玉符，被这行用血泪写就的遗言，狠狠地，砸出了一个无法解释，也无法忽视的巨大窟M窿！
他想起了夏时雨那解脱的笑容。
想起了叶知秋那看似将他推入绝境的“迷阵”。
想起了苏清焰送来的，那些被系统鉴定为“剧毒”的丹药。
想起了凌寒霜刚刚那毫不犹豫，救完就走的，冰冷的一剑。
所有被系统“认证”过的阴谋，在这一刻，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名为“怀疑”的阴影。
林渊猛地低头，看向石床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身影。
他忽然意识到，想要救她，普通的聚灵养魂阵，根本不够。她的伤，在肉身，更在神魂。那缕用来温养玉符的本命魂火，己经耗尽了她神魂最后的一点本源力量。
若想让她苏醒，让她亲口回答自己所有的问题，就必须找到传说中，能够修补神魂本源的魂道至宝！
他攥紧了手中的玉符，那破碎的边缘，刺得他掌心生疼。
一个前所未有的，无比清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他要救她。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问出真相”而找的借口。
而是他自己，真的，想这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