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上的鎏金烛台将暖光漫撒在青玉案几上,林昭昭握着裂了缝的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周景琰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她紧绷的神经——原书里这具身体的"最会跳舞",不过是前世林昭昭为了接近皇帝刻意学的蹩脚舞技,此刻倒成了她的催命符。
"林乡君可是嫌这月色不够亮?"周景琰支着下巴,眼尾微挑,"朕记得你从前在御花园练舞时,连丹顶鹤都要停在廊角看。"
满座臣子的窃窃私语像涨潮的海水漫上来。
左相家的三公子用折扇掩着嘴笑:"乡君素日低调,今日倒要见真章了。"几个贵女交头接耳,说什么"到底是宗室女,总有些压箱底的本事"。
姜婉儿的帕子在掌心绞成了麻花,指节泛白却掩不住眼底的雀跃——她今早特意在林昭昭的胭脂里掺了软筋散,此刻看对方握着茶盏的手都在抖,正是出糗的好时机。
林昭昭垂眸盯着茶盏里晃动的烛影,喉间泛起冷笑。
软筋散的麻痒正顺着血脉往上爬,可丹田的幽冥火种早将那点药劲烧得干干净净。
她抬眼时眼尾微弯,声音甜得像浸了蜜:"陛下抬爱,昭昭献丑了。"
乐师换了《霓裳羽衣》的调子,丝竹声里带着几分缠绵。
林昭昭广袖一振,裙裾如墨莲初绽,足尖轻点青砖,竟比乐声还缓了半拍。
姜婉儿攥着帕子往前挪了半步——原计划是等她舞步踉跄时假意搀扶,再顺势踩住裙角,可此刻看她腰肢软得像春日柳枝,倒比从前更动人了。
"这是...惊鸿步?"右将军夫人捏着珍珠串子的手顿住,"当年先皇后最擅此舞,足尖点地七次才转得开袖。"
林昭昭的广袖掠过烛火,橙红的光映得袖上银线如星河流动。
她看似随意的一个旋身,实则将《龙凰九影》的剑招化进了舞步里——第一步踏的是"破云",震开周身三尺内的气机;第二步转的是"摘星",让神识如蛛网般铺开,将殿内众人的呼吸声、衣料摩擦声尽收耳底。
姜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等了三拍,终于寻到机会——林昭昭转身时,裙角扫过她脚边。
她脚尖悄悄勾住那缕月白裙纱,正欲用力,却见对方眼尾微挑,广袖如灵蛇出洞,"啪"地甩在她腕间。
剧痛让姜婉儿本能松手,却觉有股锐风擦着脖子掠过。
她低头一看,左袖不知何时裂了道寸许长的口子,丝线根根分明,像被利刃割断的。
殿内众人只当是她舞步太急带起的风,唯有她后颈冒冷汗——那风里裹着的寒意,分明是剑意!
裴云舟立在殿外檐下,手不自觉按上腰间横刀。
他是龙族旁支,对气息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十倍。
此刻林昭昭每一步踏下,都像在他心口敲一记铜钟——那是龙脉之力特有的震颤,混着幽冥火种的阴寒与赤炎真火的灼热,竟在她体内融成了一股清冽的剑意。"她体内...怎么会有两种异火?"他盯着月光下旋转的身影,喉结动了动,"莫不是...龙凰血脉?"
周景琰端着酒盏的手悬在半空。
林昭昭旋身时,发间珠钗坠子扫过他案几,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龙息——和他体内封印的龙族血脉,竟有三分相似。
他望着她眼尾晕开的朱砂,突然想起今日太医院呈的脉案:林昭昭的脉象从前是浮而无力,如今却沉若古潭,分明是修出了内息。
乐声渐歇,林昭昭广袖垂落,恰好遮住姜婉儿发白的指尖。
她福身时发间明珠轻颤,声音清泠如泉:"陛下,昭昭舞得可还入眼?"
周景琰放下酒盏,掌心里还留着酒液的凉意。
他击掌三声,金铁交鸣般的掌声惊得檐下栖鸟扑棱棱飞起:"好个舞中有剑,剑中有势。
林乡君这舞,比朕当年在演武场看的千军阵,更有气势。"
林昭昭抬眼时,正撞进他漆黑如墨的眼底。
那眼底翻涌的暗潮让她后颈发紧——原主的记忆里,皇帝最恨被人算计,可今日这步步试探,倒像在引她露出真章。
她屈膝谢恩,袖中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的系统面板——今日在御花园签到得的《龙凰九影》,果然没白练。
夜宴散时,月己西斜。
林昭昭踩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往清梧院走,耳尖忽然动了动——身后三步远的青竹丛里,有极轻的衣料摩擦声。
她脚步一顿,转身时袖中己聚起幽冥火种。
"裴统领?"她望着竹影里走出的玄衣男子,月光落在他腰间的龙纹腰牌上,"陛下派你来,是要杀我,还是...要我看清什么?"
裴云舟手按刀柄的指节泛白。
他望着林昭昭眼底跳动的幽蓝火光,忽然想起今日在御书房,皇帝将半块龙鳞压在他掌心:"去看着林乡君,她若露了马脚,你便..."他喉结动了动,终是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林昭昭盯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笑了。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广袖扫过竹枝,惊起几点露珠:"裴统领,明日去御膳房签到时,我请你吃枣泥山药糕。"
身后的脚步声又跟了上来。
林昭昭摸着腕间系统新送的龙凰玉佩,听着身后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嘴角的笑意渐深——这潭水,看来要彻底搅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