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殿门隔绝了内外,也仿佛隔绝了白凤九的世界。她瘫坐在冰冷光滑的白玉石地面上,散乱的发丝贴在泪痕斑驳的脸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巨大的委屈和被抛弃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房。帝君……真的不要她了?为了一个“外人”夜华,为了他那所谓的“本源受创”,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将她驱逐出来?甚至用了“滚”字?!
这份认知带来的羞辱和痛苦,远超过对夜华安危的担忧(那在她心中本就排在自己感受之后)。她只觉得心被撕成了碎片,冰冷刺骨。
“娘亲?”
一个带着浓浓困惑和担忧的稚嫩声音在身旁响起。
白凤九茫然地转过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儿子白滚滚那张写满了不解和不安的小脸。白滚滚是被刚才那声巨大的撞门声和母亲的哭喊吸引过来的。他从未见过父君对母亲如此严厉,更没见过母亲如此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模样。在他小小的认知里,父君对母亲向来是极尽宠爱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会……怎么会像刚才那样?
“娘亲,你怎么了?父君他……他为什么……” 白滚滚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小手想替母亲擦去眼泪,却又有些害怕。
看到儿子,白凤九那满腹的委屈和怨怼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白滚滚紧紧搂进怀里,力气之大让白滚滚都感到有些窒息。
“滚滚……我的滚滚……” 白凤九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声音哽咽破碎,“你父君……他不要我们了!他为了别人……为了他那点伤……就不要娘亲了!他……他好狠的心啊!” 她颠三倒西地哭诉着,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东华身上,扭曲着事实的核心。
白滚滚被母亲抱得生疼,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哭诉,小脑袋里充满了更大的困惑和一丝恐惧。不要他们了?父君怎么会不要他们?他明明那么爱娘亲,也爱自己啊!可是娘亲哭得这么伤心……父君刚才的眼神……确实好可怕……
“娘亲……别哭……” 白滚滚笨拙地拍着母亲的后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小声重复着。
白凤九沉浸在自怜自艾的悲愤情绪中,对儿子的安抚充耳不闻。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怒火和决心!
“走!滚滚!我们走!” 她松开白滚滚,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眼神变得异常决绝,“这太晨宫……我们不待了!既然你父君如此绝情,如此自私自利,不顾我们母子的感受,不顾青丘亲人的死活……那我们就回青丘去!”
她一把拉起还懵懵懂懂的白滚滚,力气很大,几乎是把孩子拽了起来。
“回青丘?” 白滚滚被动地跟着站起来,小脸上满是茫然和一丝不情愿。他喜欢太晨宫,这里有父君,有重霖叔叔,还有好多新奇的东西……回青丘?那是不是很久都见不到父君了?
“对!回青丘!” 白凤九斩钉截铁,声音带着一种报复性的快意和赌气的意味,“回你外公外婆那里去!让你父君一个人待着吧!让他好好养他那‘金贵’的伤去吧!”
她不再看那紧闭的殿门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拉着白滚滚,头也不回地朝着太晨宫外走去,脚步又快又急,带着一种逃离和示威的姿态。
白滚滚被母亲拽得踉踉跄跄,几次想回头看看父君的殿门,都被白凤九强硬地拉走。他小小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难过,却不敢反抗此刻明显处于爆发边缘的母亲。
回青丘的路上,白凤九的怨念如同毒藤般在心中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理智:
“东华太自私了!” 为了自己一点伤,就置夜华姑父的生死于不顾!置她白凤九的恳求于不顾!置青丘的亲情于不顾!
“东华太绝情了!”当着折颜的面,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她,用“滚”字驱逐她!把她所有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这简首是奇耻大辱!
“她绝不会轻易原谅!”白凤九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发誓。这次,她绝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低头!她要让东华知道,得罪她白凤九、让她如此难堪的后果有多严重!
“除非……”一个带着强烈报复欲和优越感的念头在她心底升起:“除非他东华帝君,亲自来青丘!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地认错道歉!用最卑微的姿态,求她原谅!并且立刻出手,把夜华姑父救回来!” 只有这样,她或许才会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她还有底气! 她是青丘帝姬!有整个青丘做靠山!有爷爷狐帝白止!有太子妃姑姑白浅!东华就算再生气,难道还能真的和青丘撕破脸不成?他最后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来求她的!
带着这份扭曲的自信和满心的怨毒,白凤九拉着懵懂不安的白滚滚,化作一道充满负能量的流光,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九重天,朝着青丘的方向而去。她仿佛己经看到了东华帝君在她面前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的画面,这幻想让她扭曲的内心获得了一丝病态的快意。然而,她却完全忽略了,东华那冰冷眼神背后的疲惫与本源枯竭的虚弱,也忽略了为什么折颜会出现在太晨宫,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两个这会的脸色又多苍白,她此刻的行为,正在将那份本就摇摇欲坠的情分,推向更加不可挽回的深渊。
青丘狐狸洞的轮廓在望,白凤九心中充满了“回家告状”、“等待东华来跪求”的扭曲期待。而白滚滚,则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越来越远的九重天方向,小脸上写满了对父君的思念和对未来的迷茫。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亲很生气,父君好像不要他们了……青丘,能让他开心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