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仙台上那句冰冷的宣告。
“他的路，本座说了算”
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玄青色的身影己拎着失魂落魄的孩童，消失在通往宗门深处的云雾石阶尽头。
李执事愕然地看着那空荡荡的石阶，晨风吹过，翻动案几上墨迹未干的名册，“陈泽，下等水灵根”几个字刺眼无比。
他摇摇头，实在想不通这位以冷硬孤僻著称的苏长老，为何要为一个注定蹉跎仙途的废材如此强硬。
周围的弟子也纷纷收回目光，窃窃私语声里夹杂着不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下等水灵根……在青云宗这天才辈出的地方，几乎等同于尘埃。
石阶蜿蜒向下，灵气愈发浓郁，却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夏离步履依旧沉稳，玄青道袍拂过冰冷的灵玉台阶，未染纤尘。
被他拎在手中的陈泽，身体软得像一滩泥，小小的脑袋无力地垂着，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惨白的小脸。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下等水灵根……资质寻常……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混乱的意识。
刚刚在引仙台上，师尊那句“本座说了算”带来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弱希冀，此刻也在巨大的自卑和恐慌中摇摇欲坠。
他算什么？一个废物……师尊为什么还要他？
【攻略进度：31%)】
【命运偏离进度：23%)】
冰冷的进度条在夏离意识中毫无变化。陈泽此刻的绝望与自我否定，是更深沉的内耗，尚未转化为影响“命运偏离”的强烈外在情绪波动。
但这绝望本身，如同最阴湿的土壤，滋养着恐惧的藤蔓，缠绕着名为“师尊”的冰冷石柱，不断收紧。
夏离对陈泽内心的风暴漠不关心。
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明察秋毫】的天赋被催发到极致，严密监控着周遭的一切。
青云宗内灵气充沛，但也暗流涌动。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些或明或暗扫过的神识，带着探究、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自然是对他手中那个“废物”弟子的。这些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在陈泽身上，加剧着他的瑟缩。
然而，更让夏离警惕的，是那股始终如影随形、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意志！
天道注视！
它并未因陈泽进入青云宗而消散，反而如同无形的枷锁，更深地烙印下来。
它弥漫在空气中，渗透在浓郁的灵气里，冰冷、漠然、无处不在，带着一种俯瞰棋盘般的掌控感。
刚才在引仙台那骤然加重的警告，绝非错觉。
夏离甚至能“感觉”到，当那些探究的神识扫过陈泽时，这股天道意志会微微波动，如同在确认棋子是否安分。
这层“平庸”的保护色，在天道眼中，似乎只是让这枚棋子更便于操控的伪装。
‘牢笼……亦是战场。’
夏离冰冷的思维核心高速运转。宗门是规则之内的庇护所，但天道意志的渗透远超预计。
在这里“打磨”工具，无异于在监工眼皮底下锻造武器。
风险剧增，但收益……若成功，积分结算必然更高。
高风险，高回报，符合他的核心准则。
穿过一片笼罩在淡淡灵雾中的翠竹林，地势渐高。
前方出现一座孤峰，山势陡峭，峰顶隐于云雾之中。
山脚下，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散发着幽幽寒气，潭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墨蓝色。
潭边，紧邻着陡峭山壁的地方，开凿着一座洞府。
洞口古朴，被一层淡蓝色的水波状禁制笼罩，隔绝了内外气息。
洞口上方，刻着两个凌厉的篆字“寒潭”。
这就是原主苏蛟一的洞府。
水木双灵根的他，选择这处水灵气浓郁、且因寒潭存在而隐含一丝阴寒木气的地方作为修炼之所，倒也契合。
夏离在洞府禁制前停下脚步。他单手掐诀，指尖凝聚一缕精纯的玄水灵力，轻轻点在禁制光幕之上。
水波荡漾，无声地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他拎着陈泽，一步踏入。
洞府内空间并不算大，但布置简洁，带着原主特有的清冷气息。石桌、石凳、一方蒲团，仅此而己。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水灵气和一丝源自寒潭的、若有若无的阴凉木气。
最内侧的石壁上，开凿出一个仅容一人盘坐的浅龛，那里灵气最为浓郁，显然是修炼静室。
洞府深处，甚至能听到细微的、潺潺的流水声，似乎有暗流与寒潭相通。
夏离随手将陈泽放在冰冷的石地上。动作依旧谈不上轻柔。
“咳……”
冰冷的触感和撞击的震动让陈泽猛地咳了一声，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了一些。他茫然地环顾西周。
阴冷的石壁，简单的陈设，浓郁却带着寒意的灵气……这里就是师尊的洞府？
比那破庙更加空旷，更加……不近人情。
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双臂抱紧了膝盖，将自己缩得更小，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和那无处不在的自卑感。
夏离没有看他。
他走到洞府中央，双手快速结印，玄奥的法诀如同流水般自指尖倾泻而出。
一道道精纯的玄水灵力混合着坚韧的木系灵力，如同活物般融入洞府西壁和那层门口的禁制之中。
嗡……
洞府内原本就存在的淡蓝色禁制光幕骤然亮起，变得更加凝实厚重，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密的、如同水波与藤蔓交织的符文！
一股更强的隔绝之力弥漫开来，将外界的一切窥探
无论是修士的神识，还是那无处不在的天道意志都尽可能地阻挡在外。
但这隔绝并非绝对！
【明察秋毫】清晰地反馈给夏离，那股浩瀚冰冷的天道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依旧能缓慢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只是强度被大幅削弱了。
它如同一个沉默的、无处不在的阴影，盘踞在洞府禁制之外，冰冷地注视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