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刃财神
暗刃财神
当前位置:首页 > 古言 > 暗刃财神 > 第46章 焚契

第46章 焚契

加入书架
书名:
暗刃财神
作者:
飘不动了
本章字数:
5630
更新时间:
2025-07-07

夜雾像浸透了柴油的棉絮,沉甸甸压在西行仓库的断壁残垣上。月光试图穿透云层,却只在弹痕累累的砖墙上投下斑驳的碎银,那些深嵌在墙体里的弹头,在暗处泛着锈蚀的冷光,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林默站在仓库西南角的缺口前,这里曾是谢晋元团副率八百壮士死守的阵地。五年前,日军的炮火在这里撕开过三米宽的豁口,如今风从缺口灌进来,卷着墙根下霉变的稻草味和隐约的血腥味,呜呜咽咽像是亡魂在哭。他脚下的水泥地凹凸不平,被炮弹掀翻的钢筋倔强地翘向夜空,尖端还挂着半片烧焦的军装布料,在风里轻轻晃荡。

“林…林长官…饶命啊…” 被反剪双手按在地上的男人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锃亮的鳄鱼皮皮鞋在挣扎中蹭掉了半只,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袜子。这是汪伪政府财政部的次长张敬尧,三天前还在霞飞路的公馆里搂着日本艺伎喝清酒,此刻却像条被抽了骨头的狗,下巴磕在碎石上,渗出血丝的嘴角糊着泥土。

林默没低头看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间夹着的那张牛皮纸委任状在风里微微颤动,军统上海区特派员的头衔烫着暗红的火漆,戴笠那笔力遒劲的签名在月光下格外刺目。这张纸能让他调动沪上所有潜伏电台,能让巡捕房的探长点头哈腰,能让法租界的洋行老板连夜送来金条——可现在,它在林默掌心泛着一股油墨和权力混合的腥气,让他胃里阵阵发紧。

“张次长,” 林默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冰碴子似的冷,“去年冬天,你在愚园路设卡,扣了新西军的三卡车药品,这事还记得吗?”

张敬尧的肩膀猛地一抖,金丝眼镜早被打落在地,镜片碎成蛛网,此刻他只能眯着浑浊的眼睛往林默方向凑:“是…是日本人逼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那些药…最后不是让您截回去了吗?您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 林默忽然笑了,笑声撞在残破的仓库穹顶,碎成一片尖利的回响。他弯下腰,右手依然举着委任状,左手却像铁钳般攥住张敬尧的后领,硬生生把人提得半跪起来。“那批药里有两百支盘尼西林,本来能救苏北战场上的伤员。可等我截回来的时候,有三十七个伤兵没能熬过那个冬天——他们死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药怎么还没来’。”

他说话时,拇指无意识地着委任状边缘。这张纸是三个月前戴笠亲笔签发的,当时他在重庆曾家岩的茶馆里接过这张薄如蝉翼却重若千钧的纸片,戴笠用那只总是戴着白手套的手拍他的肩膀:“林默,上海是龙潭虎穴,但也是你的猎场。记住,军统的人,手里的枪要能镇住鬼子,兜里的金条要能喂饱汉奸——但归根结底,要为党国守住这半壁江山。”

那时他信了。他带着这张委任状潜回上海,用戴笠教的手段,在霞飞路的舞厅里用毒酒灌死过日本宪兵队的翻译官,在十六铺码头用金条买通过伪警察局长,把一批批枪支弹药送进苏南根据地。可上个月在租界医院,他亲眼看见三个穿学生装的孩子被抬进急诊室,他们是去散发抗日传单时被特务队打的,最小的那个才十三岁,肚子上的伤口里还嵌着半块弹片,血把蓝布校服浸成了紫黑色。送孩子来的老校工哭着说,动手的是军统别动队的人,就因为那些传单上印着“国共合作,一致抗日”。

“你说你贪财好色?” 林默的鞋尖突然碾在张敬尧掉在地上的金丝眼镜上,玻璃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上个月你在百乐门给日本商会会长献的,是闸北小学的音乐老师吧?她弟弟在西行仓库当过兵,死在日军的瓦斯弹下。你搂着她的时候,就没闻见她头发里掺着的骨灰味?”

张敬尧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有只手扼住了他的气管。林默看着他下去的样子,忽然觉得胃里的恶心更甚了。他松开手,张敬尧像袋烂泥似的摔回地上,裤裆里渗出深色的水渍,空气中顿时弥漫开尿骚味混合着香水味的恶臭。

风突然紧了,卷着苏州河的潮气扑过来。林默抬手划了根火柴,硫磺味在湿冷的空气里格外清晰。他没有立刻点燃委任状,而是举着跳动的火苗,看着戴笠的签名在火光中扭曲——那笔力遒劲的“戴笠”二字,像两条盘踞的蛇,吐着信子窥视着他。

他想起三年前在南京,亲眼看见军统的人把六个“通共嫌疑”拖进雨花台的竹林。其中有个穿蓝布长衫的教授,被打得满脸是血,却还在喊“抗日不分党派”。枪响的时候,林默正躲在柏树后面,温热的血溅在他的皮鞋上,三天都没擦干净。那时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党国的统一,可今晚在西行仓库的断墙下,那教授的声音突然清晰得像在耳边。

“老子贪的是鬼子的金山,好的是中国的江山!” 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惊飞了仓库梁上栖息的几只夜鹭。它们扑棱棱掠过夜空,翅膀划破浓雾的声音,像是谁在撕扯厚重的幕布。他将火柴按在委任状的一角,火舌立刻舔了上来,橙红色的火苗贪婪地吞噬着牛皮纸,把“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字样蜷成焦黑的卷。

戴笠的签名最先化作灰烬。那些遒劲的笔画在火中挣扎了片刻,先是边缘发黑,然后整个字扭曲变形,最后随着一阵风飘散,落在张敬尧的秃顶上。那汉奸吓得尖叫起来,身体像筛糠似的抖,可林默连眼皮都没抬,只是盯着那团燃烧的纸片,看火光映在自己瞳孔里,把那些过往的犹豫和挣扎都烧得噼啪作响。

他想起潜入上海的第一个月,在八仙桥的贫民窟里遇见的瞎眼老太太。她的儿子在淞沪会战里死了,家里只剩个豁口的瓦罐,可她每天都要往罐子里放半块干硬的饼,说“等打跑了鬼子,阿福就回来了”。那天夜里,他蹲在老太太家的破屋檐下,听着隔壁电台里播报的“皖南事变”新闻,手里的枪差点走火。

火渐渐小了,最后一缕青烟带着纸灰飘向苏州河。对岸的百老汇大厦还亮着灯,日本人的太阳旗在楼顶招摇,霓虹灯牌上“大东亚共荣”的字样刺得人眼睛疼。可就在那片璀璨灯火的缝隙里,林默似乎看见了更遥远的地方——黄土高原上的窑洞,煤油灯下伏案疾书的身影,南泥湾里挥锄头的战士,还有那些在传单上写着“为人民服务”的笔迹,比戴笠的签名更有力,也更温暖。

“把他拖去北站的铁轨边。” 林默踢了踢地上的张敬尧,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天亮前,我要让所有汉奸都知道,通敌者,死。”

两个穿短打的汉子从阴影里走出来,架起的汉奸。张敬尧的哭喊被风撕成碎片,渐渐消失在仓库深处。林默转身望向东北方,那里的夜空格外深邃,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他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电台,这是三天前通过地下党弄到的,摩斯电码的频率早就刻在了脑子里。

指尖触到冰冷的按键时,他忽然想起延安发来的第一封密电,只有八个字:“江河万里,终向东流。” 那时他还在犹豫,可现在,看着西行仓库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弹孔——那是无数中国人用血肉筑成的防线,他突然明白了,有些契约必须焚毁,有些道路必须选择。

电流通过按键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信号像只挣脱束缚的鸟,扑向沉沉夜色。林默的手指稳定而坚定,每一个点划都敲在心上,敲碎了过去的彷徨,敲开了未来的迷雾。

苏州河的水波里,倒映着西行仓库的断壁,倒映着对岸的灯火,也倒映着一个正在重塑的灵魂。焚尽的委任状灰烬顺着河水漂远,像一封写给旧时代的绝笔信,而河风里,正传来远方的召唤,清晰而炽热,如同黎明前的第一缕光。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