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无边无际的冰冷。如同沉在万载玄冰的海底，每一个细胞都被冻结、碾碎。意识在黑暗的深渊里漂浮、沉沦，被剧痛和麻痹撕扯成碎片。
林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遗弃的破布，在虚无中飘荡。右手指尖那地狱般的灼痛与麻木感交替肆虐，神经毒素如同冰冷的毒蛇，在血管里蜿蜒，啃噬着残存的生命力。吗啡带来的虚假平静早己消散，只剩下强心剂强行催动的心跳，如同垂死野兽的喘息，在空寂的黑暗中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的帷幕。然后是声音——模糊的、如同隔着厚重棉絮的脚步声、日语短促的命令声、金属器械碰撞的冰冷脆响。
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头顶惨白刺眼的天花板和冰冷晃眼的无影灯。浓烈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粗暴地灌入鼻腔。他依旧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但环境……不再是丽都花园饭店的医疗室。
这是一间更加狭小、更加封闭、更加冰冷的房间。墙壁刷着死气沉沉的灰绿色，没有任何窗户。除了身下的金属床和头顶的无影灯，房间里只有一张放着各种冰冷器械的金属推车，和一个巨大的、嗡嗡作响的、带着复杂表盘和管线的……机器？
特高课刑讯室？还是……更可怕的地方？
林默试图转头，脖颈却如同锈死的轴承，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剧痛瞬间从右手指尖炸开，如同高压电流再次贯穿全身！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上单薄的病号服。
“醒了？”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默艰难地转动眼珠。一个穿着土黄色军服、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只露出一双狭长而锐利眼睛的男人站在床边。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支粗大的、针筒里装满淡黄色浑浊液体的注射器。针尖在无影灯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不是藤田医生！林默的心脏瞬间沉到谷底！这双眼睛……冰冷、漠然，带着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实验动物般的审视！是刑讯专家！
“山本大尉……或者说，‘财神’先生。”口罩下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板的日语口音，“佐藤监视官很关心你的……健康状况。当然，更关心……你脑子里那些……有趣的东西。”（日语）
针筒被缓缓举起，淡黄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粘稠、诡异。林默甚至能看到液体中悬浮的微小颗粒。
“吐真剂……”林默的喉咙干涩发紧，嘶哑地挤出几个字（日语），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佐藤美智子等不及了！她要首接用最粗暴的方式撬开他的脑子！
“准确地说，是硫喷妥钠和东莨菪碱的混合制剂。帝国的……最新成果。”刑讯专家毫无波澜地解释，如同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日语），“它能让你……非常‘配合’。”（日语）
冰冷的针尖，缓缓抵近林默手臂的静脉！死亡的阴影混合着失去意识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一旦被注射，他将彻底失去控制！所有的秘密——穿越者的身份、金融知识、联络方式、对未来的洞悉……所有的一切，都将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他将彻底沦为佐藤美智子的傀儡！甚至可能被榨干价值后像垃圾一样丢弃！
不！绝不！
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刹那！林默那只如同白色枷锁般僵硬的右手，那只包裹着厚厚纱布、神经末梢暴露、剧痛钻心的右手——那只他自己几乎己经放弃的右手——却在这一刻，再次爆发出超越意志的力量！
不是格挡！而是攻击！目标——他自己！
他猛地抬起那只残破的右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砸向自己那只被针尖抵住的左臂！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的骨头撞击声！伴随着林默喉咙里爆发出的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剧痛和疯狂的闷哼！
他的右手手背（包裹着厚厚纱布的部位）重重地撞在自己的左臂尺骨上！力量之大，甚至让他听到了自己左臂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同时从右手指尖和左臂被撞击处炸开！瞬间席卷了全身！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违背常理的自残行为，让刑讯专家持针的手猛地一抖！针尖瞬间偏离了静脉！
“八嘎！”刑讯专家发出一声惊怒的低吼（日语）！他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反抗！这简首是疯子！
巨大的疼痛如同狂暴的电流，瞬间将林默混沌的意识强行劈开了一道缝隙！短暂的、极致的清醒！他抓住了这用自残换来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呃啊——！！”他借着剧痛的刺激，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挣扎、弹动！左臂猛地甩动，试图彻底摆脱那冰冷的针尖！
“按住他！”刑讯专家厉声命令（日语）！
旁边两个穿着同样军服的助手立刻扑了上来！如同两座铁塔，死死地按住林默剧烈挣扎的身体！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按进冰冷的金属床板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针尖再次抵近！冰冷的触感如同死神的吻！
完了……躲不开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林默吞噬。他挣扎的力量在迅速流失。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瞬间——
“砰！砰！砰！”
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敲门声，如同狂暴的鼓点，毫无征兆地在厚重的金属门外炸响！声音之大，盖过了房间内林默的嘶吼和刑讯专家的低喝！
刑讯专家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个时间点？谁敢如此粗暴地敲这扇门？！
“佐藤监视官紧急命令！”门外传来一个带着急促喘息、却异常清晰的年轻女声（日语），“立刻停止一切操作！带山本大尉去她办公室！有最高优先级事件！”
佐藤美智子的命令？！最高优先级？！
刑讯专家握着针筒的手僵在半空。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不甘，但佐藤美智子的权威不容置疑！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床上如同烂泥般喘息、眼神却因为巨大疼痛而异常清明的林默，不甘地放下了注射器。
“给他打一针镇静剂！带走！”他对着助手冷冷命令（日语）。
冰冷的针头刺入林默的手臂。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困倦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刑讯专家那双冰冷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如同毒蛇般的怨毒。
……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高级香水、雪茄烟味和陈旧纸张的熟悉气息唤醒的。
林默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依旧模糊，但环境清晰起来。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一整面墙的金属文件柜，桌上堆满的文件和电报稿，还有那张巨大的、标注着密密麻麻符号的上海地图……佐藤美智子的办公室！
他躺在一张临时搬进来的担架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右手的剧痛和毒素带来的麻痹感依旧存在，但似乎被更强的药物压制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左臂被自己撞击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佐藤美智子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墨绿色的旗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在窗外深沉的夜色映衬下，如同一道神秘的剪影。她似乎正在接听一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促（日语）。
“……确认了吗？……大阪师团？……横滨正金银行？……黄金转移路线……玉碎指令？……”断断续续的词语，如同冰珠，清晰地传入林默嗡嗡作响的耳中。
玉碎指令？！黄金转移？！大阪师团？！横滨正金银行？！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默的神经上！巨大的震惊瞬间压倒了身体的痛苦！他强迫自己保持“昏迷”的状态，眼皮只敢睁开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呼吸微弱而均匀，但所有的感官都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佐藤美智子电话中的每一个音节！
“……计划代号‘樱凋’？……时间？……地点？……运输方式？……参与部队序列？……”佐藤美智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冰冷的愤怒（日语），“……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八嘎！这是叛国！……”
她猛地挂断了电话！听筒重重地砸在座机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佐藤美智子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猛地转过身！那张精致如冰雕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冰冷的杀气和一种被巨大阴谋冲击后的惊怒！她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瞬间扫过房间，最后落在了躺在担架床上、似乎“昏迷不醒”的林默身上！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怀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计算！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他死死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不敢有丝毫异动！玉碎计划！樱凋！大阪师团！黄金转移！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惊天阴谋！而佐藤美智子显然刚刚得到了这个情报，并且极度震惊和愤怒！
她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是想试探他是否知情？还是……另有所图？
佐藤美智子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平复翻涌的情绪。然后，她迈开步子，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走向林默。
她停在担架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股清冽冰冷的香气再次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力。林默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自己惨白、布满冷汗的脸上缓缓扫过，扫过他那只包裹着厚厚纱布、依旧微微抽搐的右手，扫过他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佐藤美智子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静，但林默却清晰地捕捉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日语）：
“‘玫瑰’……跑了。”
“她很聪明。制造了混乱，声东击西。从厨房的垃圾通道逃了出去。吉田他们……追丢了。”
“不过……她留下了一点小‘礼物’。”
佐藤美智子说着，缓缓抬起手。她的指尖，捏着一片小小的、薄如蝉翼的、染着干涸血迹的……透明胶片？像是从什么文件上撕下来的衬底。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是什么？！
佐藤美智子将那小小的胶片举到灯光下。林默透过眼缝，清晰地看到——胶片上，用极其微小的、如同针尖刻上去的字迹，写着几行日文！那字迹……扭曲而疯狂！带着一种濒死的决绝！
**“玉碎非玉碎”**
**“金库变坟场”**
**“樱凋于大阪之月”**
**“正金输毒血”**
断断续续！如同疯子的呓语！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林默的脑海！印证了他刚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玉碎计划是陷阱？！黄金转移是幌子？！真正的目标是……用某种方式坑杀大阪师团？！而横滨正金银行是资金渠道？！
这是沈清秋留下的？！她在临逃走前，在混乱中，不知用什么方法，在某个文件上留下了这致命的警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给军统的情报？还是……纯粹为了报复和制造混乱？！
巨大的信息量和随之而来的混乱，让林默的思维几乎停滞！
佐藤美智子将那小小的胶片收进掌心，目光再次落在林默脸上，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冰冷而复杂的暗流（日语）：
“有趣的信息，不是吗？‘玫瑰’小姐……似乎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题。”
“而你……‘山本大尉’……”
她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毒蛇的嘶鸣：
“**我需要你的‘专业’判断。立刻。**”（日语）
她不是在请求！是在命令！是在逼迫他在剧痛、中毒和药物作用下，立刻解读这关乎无数人生死、甚至可能影响战争走向的致命情报！这是赤裸裸的压榨！也是最后的测试！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压在林默的胸口！他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必须回答！必须给出一个能暂时取信于她、又能为真正传递情报争取时间的“判断”！
他的大脑在剧痛、毒素和药物的多重夹击下，如同超负荷运转的引擎，疯狂地燃烧着！玉碎……樱凋……大阪师团……横滨正金银行……沈清秋的警告……佐藤的愤怒……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到疯狂、却又在逻辑链条上丝丝入扣的“判断”雏形，在绝境中被强行拼凑出来！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眼，眼神因为剧痛和强打精神而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日语）：
“玉碎……是假象……”
“樱凋……指的不是樱花……是……行动代号……”
“大阪之月……大阪师团……他们……不是执行者……是……目标……”
“正金……横滨正金银行……转移的……不是黄金……是……毒药……或者……债务陷阱……” 他断断续续，语速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却清晰地指向核心！
佐藤美智子的瞳孔，在林默说出“大阪师团是目标”和“毒药/债务陷阱”的瞬间，极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她握着胶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证据？”她的声音冰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急促（日语）。
“证据……在……数字……”林默喘息着，眼神涣散，仿佛随时会再次昏迷（日语），“正金银行……近期……异常资金流动……对冲账户……离岸影子公司……还有……大阪师团……调动命令……的……时间差……和……路线……矛盾……” 他抛出了一连串专业术语，将前世对金融陷阱和军事调动的理解，强行套用在这个时空的情报碎片上！
佐藤美智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林默清晰地感觉到，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杀机和巨大的阴谋感如同实质的浓雾，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极其微弱、却如同烧红的钢针般刺入林默耳膜的、断断续续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摩尔斯电码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这间办公室内？！不！更准确地说……是来自……佐藤美智子办公桌的方向？！
林默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听出来了！那电码节奏……极其熟悉！是周雨彤！是周雨彤独有的发报指法节奏！虽然微弱、断续、充满了干扰杂音，如同风中残烛，但那独特的韵律……他绝不会听错！
**“紧急……联络……”**
**“财神……未死……”**
**“位置……锁定……”**
**“玉碎……陷阱……”**
**“坐标……”**
断断续续！如同垂死的呼唤！周雨彤！她还活着！她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发报！试图联络外界！试图传递玉碎计划的情报！而她的发报机信号……竟然穿透了特高课的重重屏蔽，微弱地泄露到了佐藤美智子的办公室？！还是说……佐藤美智子办公室里有某种特殊的监听设备，捕捉到了这微弱的信号？！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林默全身！紧接着是更深的恐惧！佐藤美智子听到了吗？！
林默猛地抬眼看向佐藤美智子！
佐藤美智子依旧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林默。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微弱的电码声！但林默却在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最深处，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水底暗流般的……波动！
她听到了！她绝对听到了！而且……她捕捉到了电码中那个致命的代号——“财神”！
办公室内，死寂得可怕！只有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码声，如同垂死的心跳，在冰冷的空气中顽强地跳动！每一声“嘀嗒”，都敲打在林默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佐藤美智子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冰冷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如同暗夜里绽放的毒罂粟，美丽而致命。
“看来……”她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传入林默的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玩味：
“今晚的‘听众’……不止我们两个呢。”（日语）
她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探针，缓缓扫过办公桌的方向，最后，重新落回林默那张因剧痛、震惊和巨大压力而扭曲惨白的脸上。
“山本大尉……”她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蛊惑的韵律：
“**或许……你该去‘检查’一下……你的发报机了？**”（日语）
发报机？！林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
周雨彤的信号……佐藤美智子捕捉到了信号源？！她是在暗示……周雨彤的发报点……暴露了？！还是……她是在用这个作为新的筹码，逼迫他立刻行动？！
那微弱的电码声，还在顽强地、断断续续地响着，如同绝望中的最后呼唤：
**“坐标……虹口……公园……西……仓库……”**
**“重复……虹口……公园……西……仓库……”**
虹口公园！西仓库！玉碎计划的关键地点？！黄金转移的陷阱位置？！周雨彤在拼死传递！
时间！没有时间了！
林默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挣扎着，用那只还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抓住担架床的边缘，试图坐起来！剧痛和虚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吉田！”佐藤美智子对着门外清冷地唤了一声。
门被无声地推开。吉田如同鬼魅般出现，眼神冰冷，脸上带着追捕失败的戾气。
“送‘山本大尉’回他的休息室。”佐藤美智子淡淡吩咐，目光却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钉在林默身上（日语），“他需要……好好‘休息’，然后……准备‘工作’。”（日语） “工作”二字，咬得极重。
吉田上前，像拎货物一样将林默从担架床上拽了起来。动作粗暴，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林默被吉田半拖半架着，踉跄地走出佐藤美智子那冰冷而充满杀机的办公室。走廊的灯光惨白，墙壁上灰绿色的涂料如同凝固的苔藓。
在离开门口的瞬间，林默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极其隐蔽地侧过头，眼角的余光扫过佐藤美智子巨大的办公桌——桌面上，靠近那台军绿色电台的位置，一个不起眼的、如同装饰品般的金属小盒子，侧面一个极其微小的绿色指示灯，正在以和刚才那微弱电码声完全同步的频率……极其微弱地……闪烁着！
监听器！佐藤美智子果然监听到了周雨彤的信号！她故意放大了信号，让他也听到！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也是逼迫他立刻做出选择的——最后通牒！
吉田架着他，沉默地走向那间如同牢笼的休息室。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林默的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周雨彤命悬一线！玉碎计划的情报就在眼前！而佐藤美智子如同最耐心的毒蛇，盘踞在暗处，等待着猎物做出最后的挣扎！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又被粗暴地关上。落锁的声音如同丧钟。
林默被扔到冰冷的床上。吉田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口。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林默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床垫边缘——那里，深藏着油布包裹的微型发报机！
右手……那只包裹着厚厚纱布、神经末梢暴露、剧痛钻心、被毒针深深刺入、可能永久残废的右手……还能操作吗？还能发出那致命的电波吗？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如同白色枷锁般的右手。剧痛让他的手臂剧烈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纱布。但他眼神中的火焰却越来越炽烈！
他伸出左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探入床垫缝隙深处……指尖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带着油布粗糙触感的硬物……
发报机！最后的武器！
他沾满血污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扯出一个混合着剧痛、疯狂和玉石俱焚般决绝的、极其诡异的弧度。
他要用这只残破的、可能永远失去灵巧的手，在这头毒蛇的巢穴里，敲响埋葬“玉碎计划”的丧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