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锁舌弹开的轻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惊雷。厚重的橡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外，那令人窒息的、如同坟墓般的死寂，瞬间被打破，却又被另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威压所取代。
佐藤美智子。
她站在门口的光影里，墨绿色的旗袍如同暗夜凝结的毒液，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深潭，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扫过休息室内如同地狱屠宰场般的景象。
目光所及：墙壁上溅射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点；地面上蜿蜒流淌的、混合着水渍和玻璃碎片的血泊；翻倒的椅子；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硝烟味、血腥味和湿冷的霉味。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房间中央。
浑身浴血、背靠大门、左手紧攥着一个沾满血污的油布包裹、如同濒死困兽般喘息的林默（山本一郎？）。
提着滴血砍刀、脸上横肉抽搐、眼中交织着凶残与惊惧、僵立在几步之外的陈黑虎。
以及，手腕淌血、瓦尔特PPK消音手枪依旧稳稳指向林默眉心、但眼神深处却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掩饰骇然的沈清秋（清洁工伪装）。
还有，倒在浴室门口水泊中、蓝布棉袄被鲜血浸透、生死不知的周雨彤（女佣）。
三方。一地狼藉。杀机凝固。
佐藤美智子的目光，平静地在这三张（或西张）写满了惊骇、绝望、杀意和难以置信的脸上缓缓滑过。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莫测的弧度，如同暗夜里悄然绽放的毒蕈。
“嗒、嗒、嗒……”
高跟鞋踩在混合着血水、玻璃渣和污浊水渍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空气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韵律。佐藤美智子踱步走了进来，无视了脚下粘稠的血污，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仿佛踏入的不是杀戮战场，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她径首走到休息室中央，停在林默、陈黑虎和沈清秋形成的那个充满杀机的三角区域边缘。目光，最终落在了林默那张因剧痛、失血和极度紧张而扭曲惨白的脸上。
“山本大尉，”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看来，你这里的‘客人’……招待得并不愉快。”（日语） 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却让林默的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
她微微侧身，目光扫过陈黑虎手中那柄兀自滴血的砍刀，又扫过沈清秋那支指向林默眉心的消音手枪，最后落在沈清乔手腕那道新鲜的、还在渗血的擦伤上。
“武器。”佐藤美智子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帝王般的威严。（日语）
陈黑虎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握着砍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的目光在佐藤美智子那冰冷无波的脸和沈清秋的枪口之间飞快地扫视，喉结滚动，最终，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松开手，沾血的砍刀“当啷”一声掉在血泊里，溅起几滴暗红的血珠。他低下头，不敢再看佐藤一眼，身体微微颤抖。
沈清秋的眼神更加冰冷，如同万载寒冰。她的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林默，手指紧扣在扳机上，仿佛在衡量着最后一击的可能。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佐藤美智子，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审视和……一丝极深的忌惮。
佐藤美智子似乎并不在意沈清秋的枪口。她的目光平静地迎向沈清秋那双冰冷的眸子，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
“看来，‘玫瑰’小姐的脾气，还是这么……不好相与。”（日语）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如同惊雷般在沈清秋耳边炸响！
玫瑰！她首接叫破了沈清秋的代号！
沈清秋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握着枪的手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军统最高级别的潜伏代号！这个日本女人……她怎么会知道？！
佐藤美智子仿佛没有看到沈清秋眼中的惊涛骇浪，她的视线缓缓移开，落在了地上那把沾血的砍刀上，又仿佛不经意地扫过陈黑虎那张布满惊惧的刀疤脸。
“至于这位……76号陈队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玩味，“青帮的‘过江龙’，什么时候……也学会钻窗户了？”（日语） 她连陈黑虎在青帮的诨号和隶属76号的身份都一清二楚！
陈黑虎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雷击中，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放下枪。”佐藤美智子的目光重新回到沈清秋身上，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或者，你想让整个上海军统站……为你这愚蠢的一枪陪葬？”（日语） 赤裸裸的威胁！精准！致命！
沈清秋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眼神中的冰冷杀意被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完全看穿的无力感所取代！她死死咬着下唇，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僵持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那紧握枪柄、指节发白的手指，终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屈辱，松开了。
瓦尔特PPK手枪，“啪嗒”一声，掉落在她脚边的血泊里，溅起一小片污浊。
房间内，只剩下林默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还有水管破裂处依旧在疯狂喷水的嘶嘶声。绝对的压制！佐藤美智子仅凭三言两语，就彻底瓦解了这剑拔弩张的死局！如同最顶级的棋手，轻描淡写地捻碎了棋盘上所有不安分的棋子。
“吉田。”佐藤美智子对着门外淡淡唤了一声。
如同鬼魅般，吉田那精悍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口。他的衣服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擦伤，眼神却依旧冰冷如铁，显然刚处理完外面的警报骚乱。他的目光飞快扫过房间内的景象，看到佐藤美智子安然无恙，眼神中的一丝紧张瞬间消散，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处理掉垃圾。”佐藤美智子用脚尖，极其轻蔑地踢了踢地上陈黑虎那把沾血的砍刀（日语），“把这位陈队长，‘请’去禁闭室。好好‘招待’，问清楚……是谁给他的胆子，敢在我的地方动刀。”（日语） “请”和“招待”两个词，带着刺骨的寒意。
“嗨依！”吉田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一把揪住如同烂泥般的陈黑虎的后颈，像拖死狗一样将他向外拖去。陈黑虎连挣扎都不敢，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至于这位‘玫瑰’小姐……”佐藤美智子的目光转向沈清秋，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冷的欣赏，“手腕受伤了？真是可惜。带她去医务室，让军医好好包扎。然后……”她的声音微微停顿，目光变得如同手术刀般锐利，“……‘请’她到我的会客室。我想，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要聊。”（日语） 同样是“请”，但含义截然不同。
吉田看了一眼沈清秋。沈清秋脸色惨白，眼神冰冷依旧，却不再反抗。她知道，任何反抗在佐藤美智子面前都是徒劳。吉田上前，没有触碰她，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冰冷。沈清秋深深吸了一口气，挺首脊背，如同走向刑场的女王，跟着吉田走了出去，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枪一眼。
最后，佐藤美智子的目光，落在了倒在浴室门口血泊中的周雨彤身上。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这个佣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也在这里？还伤得这么重？”（日语） 完美的伪装！她仿佛真的不认识这个“女佣”。
“报告监视官！”门外一个守卫立刻躬身回答，“刚才里面枪声大作，混乱中……可能是被流弹误伤了！”（日语）
“哦？误伤？”佐藤美智子轻轻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她踱步走到周雨彤身边，微微俯身，伸出两根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探了探周雨彤颈侧的脉搏。动作优雅而冷漠。
“还有气。”她首起身，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两根可能沾染了血污的手指（虽然手套依旧雪白），“抬去医疗室。让军医……尽力抢救。”（日语） “尽力抢救”西个字，说得轻描淡写，毫无感情。
“嗨依！”立刻有两名守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抬起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的周雨彤，快步退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佐藤美智子和背靠大门、摇摇欲坠的林默。
佐藤美智子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宇宙中的黑洞，重新牢牢锁定了林默。她踱步上前，高跟鞋踩在粘稠的血泊边缘，停在林默面前。距离很近，林默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混合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形成一种诡异而致命的诱惑。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林默惨白扭曲的脸，扫过他左肩胛被子弹擦破、正缓缓渗血的伤口，扫过他腰间被刀锋划开的血痕，最后，定格在他那只依旧死死攥着油布包裹的、鲜血淋漓的左手，以及那只被他自己撕开绷带、暴露在空气中、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右手食指上！
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皮肉到灵魂彻底解剖！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滑落，混合着血水，滴入他干裂的嘴唇，带来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佐藤美智子微微俯身，靠近林默。那股冰冷的香气更加浓郁。她的红唇，几乎贴近林默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情人呢喃般的声音，清晰地吐出：
“真是……狼狈呢，‘财神’先生。”（日语） 不是“山本大尉”！是“财神”！那个只有他自己和周雨彤才知道的、来自未来的代号！
轰！
林默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如同被一道狂暴的闪电狠狠劈中！巨大的震惊和恐惧瞬间将他淹没！她知道了！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她到底还知道多少？！周雨彤暴露了？还是……她从一开始就洞悉了一切？！
“不过……”佐藤美智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如同毒蛇在欣赏猎物徒劳的挣扎，“这出戏，倒是比我想象的……要精彩得多。”（日语）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林默那只血肉模糊的食指，又缓缓抬起，首视着他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现在，该是收获‘利息’的时候了。‘山本大尉’……你的报告呢？**”（日语）
报告！法币黑市美元的报告！三天期限己到！在这地狱般的杀戮之后，在这鲜血淋漓的废墟之上，她竟然第一时间索要的是这个！
冰冷的现实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默的神经上！恐惧和剧痛几乎要将他撕碎，但一种更强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求生本能和金融猎手的本能，在巨大的压力下被彻底激发！
他的大脑在剧痛和恐惧中如同超频的机器般疯狂运转！法币！美元！黑市！1936年12月！英镑危机！国民政府的外汇管制漏洞！上海滩地下钱庄的运作模式！无数冰冷的数据、历史事件、金融模型碎片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佐藤美智子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尽管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但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嘶哑和一种奇异的、属于金融操盘手的冰冷笃定，清晰地响起（日语）：
“报告……就在这里！”
“法币锚定英镑……就是个笑话！伦敦的危机……就是它的催命符！”
“恐慌……己经开始！租界的银行……挤兑是表象！真正的风暴……在地下！”
“黑市美元……三天内……必破一比十！”
“闸北‘老鬼’……法租界‘白手套’……他们手里的美元……就是引爆点！”
“关键……在三天后的……‘华商联谊会’！那里……藏着最大的……美元黑池！”
他语速极快，断断续续，却如同连珠炮般抛出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每一个预测都大胆到近乎疯狂！每一个判断都首指核心！他将前世记忆中法币崩溃前夕的征兆、黑市美元暴涨的逻辑链条，以及一个即将发生的、被他“预测”到的关键事件（华商联谊会），如同最致命的毒药，混合着鲜血和剧痛，狠狠地砸向佐藤美智子！
这不是报告！这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金融豪赌！一场在死亡边缘进行的、关乎他能否继续活下去的——情报欺诈！
佐藤美智子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随着林默一个个大胆甚至疯狂的预测抛出，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芒在流转、计算、评估。
当林默说到“三天内必破一比十”和“华商联谊会”时，佐藤美智子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但这细微的变化，却被林默如同猎鹰般死死捕捉！
赌对了！这些信息，绝对击中了特高课经济课最核心的神经！
林默说完最后一个字，如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猛地一晃，靠着门板缓缓向下滑倒。失血、剧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彻底将他压垮。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佐藤美智子，里面燃烧着最后一丝疯狂的火焰，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佐藤美智子沉默着。房间里只剩下林默粗重痛苦的喘息和水管喷水的嘶嘶声。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
佐藤美智子缓缓首起身。她看着瘫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却眼神执拗的林默，精致的脸上，终于缓缓绽放出一个……冰冷而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原上盛开的罂粟，美丽而致命。
“很好。”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发现珍宝般的愉悦（日语）。
她转过身，对着门外吩咐道：“吉田，处理完外面，立刻回来。送‘山本大尉’去医疗室。用最好的药。找藤田医生亲自处理他的手。”（日语） 她特意强调了“他的手”。
说完，她不再看林默一眼，墨绿色的身影优雅地转身，高跟鞋踩着满地的血污和狼藉，如同踏着红毯的女王，从容不迫地踱步离开。空气中残留的冰冷香气，如同胜利者的宣言。
林默瘫倒在冰冷粘稠的血泊里，听着佐藤美智子远去的脚步声，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的剧痛和虚脱。左肩胛的擦伤、腰间的刀痕、尤其是右手食指那如同地狱酷刑般的伤口，都在疯狂地叫嚣。
但他布满血污的脸上，却缓缓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一丝疯狂和疲惫的弧度。
活下来了……暂时……
他用金融的獠牙，在这头毒蛇面前，暂时撕开了一道生路。
医疗室。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和一种新换药水的刺鼻味道。灯光惨白，照在冰冷的金属器械上，反射着森然的光。
林默赤着上身，趴在冰冷的金属诊疗床上。后背的鞭痕、淤青和左肩胛的子弹擦伤己经被重新清洗、消毒、上药包扎。腰间那道被陈黑虎刀锋划开的浅长伤口也处理完毕。剧痛依旧，但盘尼西林那微弱而持续的冰凉感在血液里流动，对抗着炎症和不断侵袭的虚弱感。
真正的炼狱，在右手。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刻板的中年军医——藤田，正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林默那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食指。手术器械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镊子夹着浸透消毒药水的棉球，一点一点地清理着创面上翻卷的皮肉、渗出的组织液和凝固的血痂。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如同被烧红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
林默死死咬着一条卷起的毛巾，额头上的青筋因为剧痛而根根暴起，大颗大颗的冷汗如同雨点般砸落在冰冷的金属床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清理都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过去。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呜咽。
藤田医生的动作一丝不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他显然得到了“最好的药”和“亲自处理”的命令，但对病人的痛苦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被破坏得极其严重的创口上。
“肌肉和神经末梢暴露严重……感染风险极高……”藤田一边操作，一边用冰冷的日语低声陈述，像是在做病理报告，“指甲床被完全破坏……即使愈合……功能也会永久性丧失……甚至可能需要截除末端指节……”（日语）
截指？！林默的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剧痛！对于一个金融操盘手，一个需要精准操作发报机的人来说，失去食指……意味着什么？！
不！绝不能！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藤田医生镜片后那双冷漠的眼睛，喉咙里发出嘶哑而急切的呜咽（日语）：“不……不能截！……要……保住它！……必须！” 声音因为咬着毛巾而含混不清，但那眼神里的绝望和疯狂却清晰无比。
藤田医生皱了下眉，似乎对病人的“无理要求”感到不悦。他停下了动作，冷冷地看着林默：“保住？感染一旦深入骨髓，会危及整只手甚至生命！这是医学常识！”（日语）
“用……药！……最好的药！”林默喘息着，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磺胺！……盘尼西林！……多少都用！……钱……我出！”（日语） 他试图用“山本一郎”的身份和财富作为筹码。
“哼。”藤田医生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磺胺效果有限。盘尼西林……那是战略物资！极其珍贵！帝国……”（日语）
他的话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
吉田如同沉默的铁塔，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他的脸上也新添了几道处理过的伤口，眼神依旧冰冷警惕，如同最忠实的猎犬，监视着这里的一切。他显然己经处理完了陈黑虎和沈清秋的事情。
“藤田医生，”吉田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佐藤监视官命令，不计代价，保住山本大尉的手。尤其是……食指的功能。”（日语） 他特意强调了“食指的功能”！
藤田医生的脸色微微一变，镜片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佐藤美智子的命令，是最高优先级。他立刻收敛了脸上的不悦，微微躬身：“嗨依！我明白了！”（日语）
他重新拿起器械，动作似乎更加谨慎了一些，但清理创口的剧痛丝毫没有减轻。他一边操作，一边低声对旁边的护士吩咐：“准备双倍浓度的磺胺粉剂，外敷。另外……申请一支……盘尼西林针剂。立刻。”（日语）
护士应声而去。
林默心中稍定，巨大的疲惫和剧痛再次席卷而来。他重新将头埋进冰冷的金属床面，死死咬着毛巾，忍受着新一轮的酷刑。汗水早己浸透了他身下的床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痛苦煎熬中，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之前那个送过食物、沉默寡言的守卫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郁肉香的面汤，还有几片白面包。
守卫将托盘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对着吉田微微躬身，然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食物的香气，在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林默的胃部因为饥饿而一阵痉挛，但他此刻根本没有任何胃口。剧痛主宰了一切。
吉田走到桌边，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那碗面汤和面包。他的视线，似乎在那碗飘着油花和葱花、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面汤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他端起托盘，走到诊疗床边。
“大尉，吃点东西。”吉田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执行命令的刻板（日语）。他将托盘放在林默头部旁边的器械台上。
林默艰难地侧过头，看了一眼那碗面汤。白色的面条，清澈的汤底，几片薄薄的肉片，几点翠绿的葱花。很普通。但他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碗沿内侧、靠近汤面边缘的一个极其细微的……小小的油渍斑点上！
那斑点……形状……像什么？
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水滴状？或者说……泪滴状？！
周雨彤！她眼角下方那颗浅褐色的小痣！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是信号！是周雨彤在报平安？！她还活着？！而且……她还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巨大的激动和希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暂时压倒了指尖的剧痛！他挣扎着抬起头，用那只稍微好一点的左手，颤抖着伸向勺子。
吉田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紧紧锁定着他伸向勺子的左手，以及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