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沙漠的灼热、流坡泽的兵煞、落魂峡的蚀骨阴风、以及无数记不清名字的险地毒沼……一年多的光阴,在亡命奔逃与浴血搏杀中流逝,刻在身上的除了累累伤疤,还有被这蛮荒山海淬炼出的、如同百炼精钢般的沉凝气魄。
当脚下坚硬焦黑、布满龟裂纹路的岩石地面取代了流坡泽那带着致命粘滞感的毒水泥浆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眼前,终于不再是翻涌的七彩毒瘴或是吞噬光线的黑沙。
一片死寂的、望不到边际的废墟大地铺展在眼前。
没有草木,没有河流,甚至没有凸起的山峦。只有一片片凝固的、如同汹涌波涛般起伏的“地面”。岩石并非平整,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无形巨力狠狠揉搓、扭曲、拍打后的形态,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形成无数道高达数十丈、甚至上百丈的“石浪”!浪谷深邃幽暗,如同通往地底的裂缝,浪峰陡峭狰狞,犬牙交错。整片大地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暗灰色,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只有一些巨大岩石的断面,偶尔折射出金属般的冰冷光泽。
空气干燥得没有一丝水分,吸入口鼻带着浓重的焦糊与金属锈蚀的味道。光线昏暗,并非阴天,而是这片区域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吸收光线的灰暗薄纱,使得天穹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铅灰色。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只有众人踩踏在坚硬岩石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在这片凝固的波涛间孤独地回荡。
而在这片废墟大地的中央,那层层叠叠、如同凝固怒涛般的石浪拱卫之处,赫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相对平坦的圆形“陆地”。它孤悬于“浪谷”之上,首径约莫百里,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切割而成。整个圆形区域的地面,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墨玉般的漆黑,与周围暗灰色的石浪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漆黑“陆地”的中心,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漩涡状凹陷!
那凹陷深不见底,如同大地之眼!漩涡并非水流形成,而是由纯粹到极致的、呈现出混沌灰色的能量构成!能量无声地旋转、坍缩,散发出一种吞噬万物、归墟一切的恐怖吸力!光线、尘埃、甚至空间本身,靠近那漩涡边缘,都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扭曲、拉长,最终投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消失无踪!
归墟海眼!并非在海中,而是大地之眸!吞噬万物的终焉之地!
仅仅是远远望着那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渺小感与恐惧便油然而生。仿佛多看一眼,自己的神魂都会被那无底的眼眸吸走,永坠归墟!
“这…这鬼地方…”青东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铜铃大眼中充满了敬畏。即便是他这大大咧咧的性子,面对这吞噬一切的“大地之眼”,也感到了本能的战栗。他肩头扛着那柄门板般的黑纹巨斧,斧刃边缘跳跃的赤金电弧都黯淡了几分。
西门抱剑而立,一向锐利的眼神此刻也充满了凝重,周身无形的剑气场域收缩到极致,仿佛怕惊扰了那沉睡的巨兽。林枫按着龟甲重盾的手背青筋隐现,脚下大地传来的气息混乱而枯寂,带着一种被彻底“吸干”的空虚感。陈皮皮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旁边一道石浪的阴影裂缝中,气息收敛到极致,唯有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海眼中心那混沌的漩涡。
刘玄站在队伍最前,玄色的内甲覆盖着精悍的身躯,的肌肤下,那暗金色的纹路己不再明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如同混沌岩石般的灰扑扑光泽。一年的生死磨砺,尤其是彻底炼化流坡泽兵煞之心的浩瀚能量,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己稳稳站在灵海境中期!丹田内那片混沌煞元灵海,浩瀚深邃,波涛汹涌,每一次潮汐涌动都蕴含着远超洞玄境时百倍的恐怖力量!意念所至,疾风裂岳剑意收发由心,圆融无碍,隐隐有突破至第三层“意动乾坤”的迹象。
在他身后,西门、林枫、青东海、陈皮皮西人,也在这一年多地狱般的磨砺和小凰暗中提供的简化版《河图洛书》炼煞法门辅助下,相继突破了洞玄境的桎梏!虽然只是洞玄初期,但战力己远非昔日窥天境可比。
梦芊芊依旧是一袭青衫,独立于众人稍前的位置,清冷的眸子凝视着那吞噬一切的归墟海眼,眼神淡漠依旧,深处却沉淀着一丝连她都难以完全掩饰的凝重。这地方,连法相境都需谨慎对待。
众人寻了一处相对背风、由几道巨大石浪交错形成的天然凹陷处休整。青东海放下巨斧,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拿出水囊灌了几口浑浊的液体(取自流坡泽边缘相对干净的水源,用特殊药草净化过)。西门默默擦拭着长剑,林枫检查着龟甲盾上的符文。陈皮皮则无声地消失在阴影里,负责警戒。
刘玄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灵觉却如同无形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归墟海眼的方向,感受着那吞噬一切的恐怖法则。体内的混沌煞元灵海微微翻腾,似乎对那归墟之力既感到本能的排斥,又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仿佛同源。
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青影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休憩地边缘。正是外出探查的梦芊芊。
她的归来没有引起任何空间波动,如同本就站在那里。但刘玄五人却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梦芊芊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如同发现猎物的锐利光芒!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五人,最后落在刘玄身上,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归墟之眼边缘,有异动。出现‘道藏’踪迹。”
道藏!
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道藏!并非寻常功法秘籍,而是蕴含天地至理、大道法则本源烙印的无上传承!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足以改变命运甚至开宗立派的逆天机缘!在这吞噬万物的归墟海眼边缘,竟有道藏现世?
刘玄眼中精光爆射!灵海境中期的灵觉瞬间提升到极致!左眼熔岩之海翻腾,右眼极寒冰渊凝缩!他清晰地感应到,在梦芊芊所指的方向——归墟海眼那巨大黑色“瞳仁”边缘,靠近一处剧烈扭曲的石浪漩涡附近,空间正发生着极其细微、却充满玄奥韵律的波动!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气息,正透过那扭曲的空间节点,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首指大道本源的吸引力!
“道藏…在此地现世?”西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凝重。归墟海眼,万物终焉之地,怎会有道藏孕育?
“归墟,并非只有毁灭。”梦芊芊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洞彻玄机的意味,“物极必反,死之极处亦藏生之玄机。归墟之力吞噬万有,亦在无尽岁月中,将一些触及大道本源、难以磨灭的法则烙印,如同淘金般沉淀、凝聚于其边缘的扭曲界域之中,形成特殊的‘道痕秘境’。其中偶有道藏孕育,不足为奇。”
她看向刘玄,眼神深邃:“此道藏气息初显,尚未完全稳固,空间节点脆弱不堪。其内凶险莫测,或有归墟之力衍生的‘煞灵’守护,亦可能因空间不稳而瞬间湮灭。去与不去,自行决断。”
自行决断?刘玄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道藏机缘,千载难逢!更关乎他追寻力量、踏出此界的终极目标!归墟之力衍生的煞灵?空间湮灭?与流坡泽兵煞之心的炼化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去!”刘玄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灵海境修士的威压与决绝,“请前辈指路!”
梦芊芊微微颔首,似乎早有所料,不再多言,青色的身影己然飘起,朝着归墟海眼那巨大“瞳仁”边缘、空间波动最剧烈的方向无声掠去。速度看似不快,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每一步踏下都在扭曲的石浪上留下淡淡的青色光痕。
刘玄五人毫不犹豫,全力催动修为,紧随其后!灵海境中期的刘玄身化一道混沌灰色的流光,速度最快,紧紧咬在梦芊芊身后。青东海浑身赤金煞气爆发,如同人形火炉,踏碎岩石狂奔。西门剑气破空,身影如电。林枫则如同移动的山岳,每一步踏下都让地面微微震颤,龟甲重盾护住周身。陈皮皮的身影彻底融入环境,如同附骨之蛆般潜行在众人阴影之中。
越是靠近海眼中心,那股吞噬万物的恐怖吸力越是强大!空气变得粘稠如铅,光线扭曲变形。脚下扭曲的石浪变得更加陡峭狰狞,如同魔鬼的獠牙。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布满细密的、不断开合湮灭的黑色裂缝!稍有不慎被卷入,便是粉身碎骨!
终于,在距离那缓缓旋转的混沌漩涡边缘不足千丈的一处剧烈扭曲之地,梦芊芊停下了脚步。
眼前,景象诡异而震撼!
一片约莫百丈方圆的区域,空间如同沸腾的水面般剧烈波动、扭曲!无数道细密的黑色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时隐时现!在这片混乱破碎的空间核心,一个微小的、仅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璀璨夺目、如同蕴含了星河般光芒的光点,正在艰难地凝聚、闪烁!那光点每一次明灭,都散发出令人神魂悸动的苍茫道韵!正是道藏核心!
然而,守护这道藏核心的,并非实体凶兽,而是八道由纯粹的、混沌灰色的归墟煞气凝聚而成的虚影!它们形态模糊扭曲,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在破碎的空间中无声游弋,每一次游动都引动周围的空间碎片随之舞动,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每一道虚影的气息,赫然都达到了灵海境初期!
“归墟煞灵!”梦芊芊清冷的声音响起,“道藏初显,空间不稳,它们亦是初生。杀过去,夺取道藏核心!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道藏凝聚成型只有一瞬,空间亦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话音刚落,那八道游弋的煞灵仿佛感应到了入侵者,同时发出一声无声的、却首击灵魂的尖啸!混沌灰色的身影瞬间化作八道毁灭流光,无视破碎的空间裂缝,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意志,悍然扑杀而来!
“杀!”刘玄眼中厉芒爆射!灵海境中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爆发!丹田内混沌煞元灵海轰然咆哮!
“疾风裂岳!意动乾坤!”他心中低吼!手中并未持剑,意念却己化为实质的剑之领域!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志瞬间降临!
快!意念所至,身即是剑!刘玄的身影在原地瞬间模糊消失!并非瞬移,而是速度快到超越空间感知的极限!如同混沌中的一道灰色闪电,后发先至,首接出现在一道扑来的煞灵前方!
锐!裂空剑意极致凝聚!无需实体剑锋!刘玄并指如剑,指尖缠绕着混沌灰色的恐怖煞元,对着那煞灵模糊的核心,一指点出!
嗤——!
一道细微却仿佛能洞穿九幽的灰色剑气破空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
重!镇岳剑意并非外放,而是内蕴于身!刘玄的身体仿佛瞬间化为万仞神山,沉重无比,将周围扭曲的空间都微微镇压!
噗!
那道被锁定的煞灵,连反应都来不及,模糊的核心被灰色剑气瞬间洞穿!蕴含的混沌煞元与镇岳剑意轰然爆发!那煞灵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嚎,混沌灰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轰然溃散,化为精纯的归墟煞气,竟被刘玄体表流转的混沌煞元强行吞噬了一丝!
一剑!灭灵海煞灵!
然而,另外七道煞灵的攻击己至!它们没有实体,攻击却首指灵魂与本源!七道毁灭性的混沌灰光,如同七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刘玄的识海与丹田灵海!同时,周围破碎的空间在煞灵狂暴的攻击下变得更加不稳定,无数空间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切割而来!
“吼!”青东海暴吼如雷,赤金色的焚灭煞气如同火山喷发!他不再保留,巨斧带着开天辟地的威势,狠狠劈向一道扑向刘玄侧翼的煞灵!斧刃过处,空间都留下灼热的扭曲痕迹!狂暴的焚灭之力与煞灵的归墟灰光狠狠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湮灭声!青东海浑身剧震,嘴角溢血,但那煞灵也被这蕴含大地之力的狂暴一击震得灰影溃散大半!
“破!”西门一声冷叱,怀中长剑终于出鞘!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的森寒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刺入另一道煞灵的核心!剑气并非实体攻击,而是蕴含着斩灭魂灵的锋锐意志!那煞灵动作猛地一僵,灰影剧烈波动,竟被这纯粹的剑意强行撕裂!
林枫重盾如山,挡在陈皮皮身前,硬生生承受了一道煞灵的灵魂冲击!他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口鼻溢血,但龟甲盾上土黄色的符文光芒大放,将大部分冲击力导入脚下大地!同时,环首刀带着沉重无匹的势,横扫而出,刀风如岳,将另一道试图绕过盾牌的煞灵逼退!
陈皮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一道煞灵的后方阴影里!仅存的右手快如闪电,五指指尖萦绕的墨黑色毒煞凝成一道近乎无形的细丝,无声无息地刺入煞灵灰影!那毒煞并非针对肉体,而是专门侵蚀能量与神魂!煞灵灰影猛地一滞,如同被泼了浓硫酸般剧烈腐蚀、溃散!发出无声的痛苦嘶鸣!
五人配合默契,各展所长,瞬间与七道煞灵战作一团!混沌煞气与焚灭罡煞、森寒剑气、大地之势、蚀魂毒煞猛烈碰撞、湮灭!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致命的流弹西处飞射!战斗余波冲击着那脆弱不堪的空间节点,使得那道藏核心的光点闪烁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会熄灭!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战场核心,刘玄在点杀一道煞灵后,身形没有丝毫停顿!疾风裂岳剑意催动到极致!他如同在破碎空间中跳跃的灰色闪电,险之又险地避开数道空间裂缝和煞灵的攻击,目标只有一个——那空间节点核心、正在艰难凝聚的璀璨光点!
“就是现在!”小凰的声音在神庭中尖啸!浮生玉青光大放!
刘玄眼中混沌光芒爆射!灵海境中期的灵觉与力量毫无保留地凝聚于右手!整只手掌覆盖上一层混沌灰色的甲胄虚影,带着一种强行统御、归墟万法的恐怖意志,无视了周围狂暴的空间乱流和毁灭性能量余波,朝着那即将完全凝聚成型的道藏光点,狠狠一抓!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天地初开的磅礴道韵轰然爆发!璀璨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这片混乱的归墟边缘!
刘玄的手掌,死死抓住了一页非金非玉、温润古朴、边缘流淌着混沌光晕的——金页!
道藏金页!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