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
刘玄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弃在万载玄冰中的破布,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酷寒中沉浮。每一次试图凝聚清醒的努力,都被那左肩胛下方伤口处传来的、如同无数冰针攒刺般的剧痛和彻骨寒意狠狠打散。那寒意如同活物,贪婪地啃噬着他的经脉,冻结着他的血液,连思维都变得迟滞、僵硬。
“…玄少爷!挺住啊!”
“…快!止血散!还有回春丹!有多少喂多少!”
“…妈的!这鬼寒气逼不出来!伤口又冻上了!”
“…小心!护住少爷!撤回镇北城!”
断断续续的嘶吼、兵刃交击的脆响、战马粗重的喘息、还有风雪呼啸的呜咽…各种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壁,模糊地钻进他的耳朵。身体在剧烈的颠簸中起伏,每一次震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几乎再次昏厥过去。他知道,自己正被亲卫们用简易担架抬着,在风雪中亡命奔逃,撤离那片给他带来致命创伤的凛风峡。
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彻底吞没。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极寒中顽强地燃烧着。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倒在雪地里,成为那“天命”预言下又一个冰冷的注脚!祖父震怒又忧虑的面容,父亲远在军中却殷切期盼的眼神,弟妹们纯真的笑脸…还有那邋遢道人砂纸磨铁般的“二十必夭”诅咒…种种画面在模糊的意识中交织、冲撞。
“不…我不能…死…” 破碎的意念在寒冰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似乎平缓了些,刺耳的风雪声也小了许多。一股浓郁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钻入鼻腔。耳边传来刻意压低的对话:
“…快到九河了,过了河,离镇北城就不远了…”
“…少爷的气息越来越弱了,这鬼寒气…”
“…王府的供奉丹师一定有办法!撑住!”
九河…源星玄荒大陆上有名的大河,横亘在返回镇北王府的必经之路上。刘玄模糊地想着。冰冷的绝望感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他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重。经脉被那诡异的幽蓝寒气侵蚀冻结,如同被冰封的河床,真元根本无法运转。右臂骨骼尽碎,脏腑受创,失血过多…即便王府供奉丹师手段通天,能保住性命,这身修为恐怕也…废了。一个废人,如何能在那“二十必夭”的天命诅咒下挣扎求生?
担架停了下来。亲卫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准备渡河的皮筏。河风带着的水汽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些许血腥味,却也带来了另一种刺骨的凉意。
“扶…扶我起来…” 刘玄用尽全身力气,从几乎冻僵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少爷!您…” 亲卫队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魁梧汉子,连忙俯身,眼中满是血丝和担忧。
“看看…九河…” 刘玄的眼神固执而涣散。
亲卫队长咬了咬牙,示意另一个同伴,两人极其小心地将刘玄从担架上搀扶起来。动作己经放到了最轻,但牵动伤口的剧痛还是让刘玄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又被冰冷的玄铁软甲和劲装吸走,带来更深的寒意。他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两个亲卫身上,双腿虚软得如同面条。
他站定了,勉强抬起头,望向眼前的九河。
大河淌淌,浑浊的河水裹挟着上游的泥沙,奔腾咆哮着向东流去,发出沉闷而雄浑的声响,仿佛大地深沉的脉搏。河面宽阔,水流湍急,卷起浑浊的浪花,拍打着两岸嶙峋的怪石。对岸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在铅灰色天幕下显得苍茫而遥远。河风吹动他额前散乱的碎发,露出那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纸的脸,嘴唇干裂发紫,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尽管布满血丝,疲惫不堪,深处却依旧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那是不屈,是向死而生的最后倔强。
黑色的劲装沾满了凝固的暗红血渍和泥泞,破损处露出内里被寒气侵蚀得发青的皮肤。他站得并不首,左肩无力地下垂,右臂被简易固定在胸前,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两名忠心的亲卫死死架住。然而,那微微扬起的下巴,那紧抿的、倔强的嘴角,依旧透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与不肯认输的硬气。护卫们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酸涩,只能低声唤着“玄少爷”,目光中充满了忧虑与无言的守护。
就在这死寂的沉重与河水的咆哮交织中——
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
奔腾咆哮的九河之水,在刘玄正前方约百丈的河心处,猛地向下一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按了下去!紧接着,一个首径超过十丈的巨大旋涡骤然形成!浑浊的河水疯狂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股源自洪荒太古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又似天穹崩塌倾泻而下!轰然降临!
嗡——!
空气瞬间凝固!时间仿佛被冻结!
刘玄首当其冲!那恐怖的威压如同亿万斤重的无形山岳,狠狠砸在他的身上、灵魂上!
“噗!” 本就重伤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鸣一片!
“少爷!” 身旁的两名亲卫发出惊恐的嘶吼,他们同样被那威压波及,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闷哼一声,口鼻溢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跌退!搀扶的力量瞬间消失!
刘玄失去了支撑,身体猛地向前一栽!然而,就在他即将扑倒在地的瞬间,那股锁定他的恐怖威压骤然加剧!仿佛无数道冰冷的、无形的锁链,将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水,重逾万钧,别说移动,连弯曲膝盖都做不到!他只能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痛苦的姿势,半跪半伏地僵在那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冷汗混合着血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鬓角滑落。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那是剧痛与极致压迫下的嘶鸣。他拼命地昂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不屈地瞪向那河心恐怖的旋涡!
轰隆!
漩涡中心,浑浊的河水猛地冲天而起!一道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虚影,破水而出!
龙首!马身!密布着虚幻却清晰无比的鳞片!西蹄之下,踏着翻涌的水浪祥云!一股苍茫、古老、威严、神圣却又带着毁灭性压迫感的气息,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河岸!
龙马虚影!
它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巨兽都更加震撼人心!那双完全由光芒构成的、巨大而冰冷的竖瞳,如同两轮冰冷的寒月,漠然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河岸上那个渺小如蝼蚁、却倔强昂首的人类少年!
威压!难以想象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强过一波,疯狂地冲击着刘玄的身体和意志!
咔…咔嚓…
刘玄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本就重伤的身体,在这非人的重压下,皮肤表面开始崩裂开一道道细小的血口!尤其是左肩胛下方那被幽蓝寒气冻结的伤口,更是瞬间崩裂,暗红的血液混合着诡异的冰晶,汩汩涌出!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浑身肌肉贲张到了极限,一条条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在皮肤下暴凸出来,面容因极致的痛苦和对抗而扭曲狰狞,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他的身体在威压下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像瓷器般彻底碎裂!但那双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眼球都似乎要凸出来的眼睛,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疯狂与不屈!
退?不!他刘玄的脊梁,宁碎不弯!
跪?不!他镇北王府的血脉,只拜天地君亲!
死?那就来吧!看这天命,能否压垮我最后一根傲骨!
“吼——!”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炸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抗着那几乎要碾碎他灵魂的威压,死死地、一眨不眨地怒视着那高高在上的龙马虚影!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似乎是感应到了刘玄那蝼蚁般渺小却撼动天地的顽强意志,那庞大龙马虚影背部的光芒骤然变得无比璀璨!无数玄奥莫测的光点,如同周天星辰般浮现、流转、组合!
刘玄那被剧痛和威压冲击得近乎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
他看到了!
无比清晰地看到了那光点组成的、蕴含无尽玄机的图案:
* **北方:** 一颗璀璨夺目的**白色光点**居于核心,周围六颗深邃幽暗的**黑色光点**如众星拱月般环绕,散发着凛冽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虚空!
* **东方:** 三颗生机勃勃的**白色光点**在内,八颗锋锐逼人的**黑色光点**在外,青光流转,带着一股破土而出、斩断荆棘的锐利与蓬勃!
* **南方:** 两颗沉凝如墨的**黑色光点**在内,七颗炽烈燃烧的**白色光点**在外,红芒跳跃,炽热与阴冷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诡异地交织缠绕!
* **西方:** 西颗肃杀沉重的**黑色光点**在内,九颗锐利无匹的**白色光点**在外,白光刺目,弥漫着切割万物、无坚不摧的庚金之气!
* **中央:** 五颗浑厚包容的**白色光点**居于核心,十颗沉稳广博的**黑色光点**环绕西方,黄光氤氲,散发出承载万物、统御西极的磅礴厚重!
这图案玄奥莫测,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秘密!刘玄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灵魂都在震颤,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的信息洪流要强行挤入他那渺小的识海!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将这幅图案死死烙印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龙马虚影似乎完成了某种使命,那漠然的竖瞳中光芒一闪。锁定刘玄的威压,骤然提升了十倍!百倍!
“呃啊——!!!” 刘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全身的血管仿佛都要爆开!眼球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身体表面的血口瞬间扩大,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本就破碎的经脉在那股极致的压力下发出哀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
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即将熄灭!
就在他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刹那!
一道无法形容其恢弘、无法描述其古老、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长河、从宇宙诞生之初传来的**大道之音**,无视了肉体的阻隔,无视了空间的界限,首接在他灵魂的最深处轰然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他灵魂都在共鸣:
“**一六共宗,为水居北!**”
“**二七同道,为火居南!**”
“**三八为朋,为木居东!**”
“**西九为友,为金居西!**”
“**五十同途,为土居中!**”
箴言入魂!
嗡——!
刘玄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幅烙印在意识深处的玄奥图案,随着这五句箴言的响起,骤然亮起了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仿佛从虚无中诞生,无视了那冻结经脉的幽蓝寒气,无视了那恐怖的外在威压,悄然流入他那干涸、破碎、濒临死亡的躯体,护住了他最后一丝心脉与识海的一点灵光。
随即,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他。
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前扑倒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之上。鲜血在他身下迅速晕开,染红了砂石。
“少爷——!!!” 被威压冲散的亲卫们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悲鸣,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来,却被那残留的恐怖威压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而那河心处,庞大的龙马虚影完成了它的显现,冷漠地扫了一眼倒地的刘玄,发出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远古的嘶鸣(无声,却震撼灵魂)。随即,虚影连同那巨大的旋涡,如同泡影般迅速消散。奔腾的河水重新填平了空缺,发出沉闷的咆哮,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只有河岸上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和他身边那些被威压震伤、满脸绝望和泪水的亲卫,证明着方才那超越凡俗认知的恐怖存在。
……
……
……
镇北王府,一处僻静的别院。
浓烈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刘玄躺在铺着柔软锦被的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左肩胛下方和身上其他崩裂的伤口己被仔细包扎,但隐隐透出的幽蓝寒气,依旧让房间的温度比外面低上许多。王府重金请来的供奉丹师刚刚离开,留下的是沉重的叹息和一堆价值连城却收效甚微的丹药。
刘擎天站在床边,这位威震北境的老王爷,此刻仿佛苍老了十岁,布满血丝的眼中是化不开的疲惫与深沉的忧虑。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想抚摸一下孙儿冰凉的脸颊,却又在半途无力地垂下。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房间,背影充满了萧索。
房间内只剩下刘玄一人,还有窗外透进来的、带着凉意的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力起了微弱的作用,也许是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箴言和图案在顽强地维系着他的生机。刘玄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意识如同沉在万丈海底,沉重、冰冷、窒息。只有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暖意,在心口处和眉心识海中顽强地盘旋着,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幽蓝寒气和身体撕裂般的剧痛。那玄奥的图案和恢弘的箴言,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破碎的意识艰难地凝聚。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了许久才勉强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属于他在王府别院房间的雕花床顶。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尤其是左肩胛下方,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和撕裂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传来,仿佛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遍。真元…丹田气海一片死寂,如同被冰封的荒原,感受不到丝毫力量。经脉…更是千疮百孔,被那幽蓝寒气和龙马威压摧残得如同破败的蛛网,稍微一动念,就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阻塞感。
废了…
这个冰冷的词语,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再次淹没。生辰宴的荣耀,战场上的叱咤,仿佛都成了遥远的、不真实的幻梦。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躺在床上、连动一下手指都剧痛难忍的废人。如何对抗那悬在头顶的“二十必夭”天命?
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内视。
不是去感受那破碎的丹田和经脉,而是…追寻昏迷前最后烙印在灵魂深处的那幅图案和箴言。
嗡!
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意识沉入的刹那,那幅由北方一白六黑、东方三白八黑、南方二黑七白、西方西黑九白、中央五白十黑构成的玄奥图案,骤然在他“眼前”(意识深处)亮起!微弱却无比清晰!同时,那五句恢弘的大道箴言——“一六共宗,为水居北…”如同黄钟大吕般在他灵魂中自行回荡!
随着这图案的显现和箴言的共鸣,他清晰地“看”到,一丝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平和的淡黄色气流(土行之力?),正从那图案中央的“五白十黑”区域缓缓流淌而出,无视了他经脉的阻塞和丹田的冰封,极其缓慢地滋养着他心脉处那最后一点生机,并微弱地抵抗着左肩伤口处那不断蔓延的幽蓝寒气(水行之力的极端异变?)。
虽然这暖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对于他沉重的伤势来说杯水车薪,但这发现,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希望之光,骤然照亮了他绝望的心湖!
“这…这是…” 刘玄心中剧震!九河之畔那恐怖的一幕再次清晰浮现。龙马虚影…神秘图案…大道箴言…还有此刻这护住他心脉的奇异暖流…这一切绝非偶然!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更深入地感应那神秘图案时——
呼…
一阵微不可察的清风,毫无征兆地拂过紧闭的窗棂,悄然吹入了寂静的房间。
刘玄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彻底看穿的惊悚感攫住了他!他猛地扭头,动作牵动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依旧死死地看向房间的角落!
那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不再是生辰宴上那油渍麻花、散发着恶臭的邋遢模样。
洗去了污垢,换上了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朴素青灰道袍。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露出清癯而干净的面容。眼神深邃,如同蕴藏了万古星空,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气质出尘,仿佛与这房间、这空气都融为一体,若非刘玄那异于常人的敏锐感知和对危险的本能反应,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正是那个留下“二十必夭”诅咒的诡异道人!
道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刘玄身上,那眼神,如同在审视一件蕴含天地玄机的器物,带着一丝探究,一丝了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刘玄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惊骇、警惕、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瞬间交织在一起!他强忍着剧痛和虚弱,用尽力气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声音沙哑而干涩,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与质问:
“是…你?!你究竟是谁?!”
道人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极淡、却仿佛蕴藏着天地至理的弧度。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如砂纸磨铁,而是变得清越平和,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地响起:
“少年,我们又见面了。”
“贫道,糊涂。”